另一位女作家黃子音,上海市人,1960年出生,私立中國文化大學戲劇係、美國聖彼得堡學院教育係畢業,曾任貿易公司經理、報紙副刊編輯、現任戲劇節目企畫及編劇。著有小說集《一個叫林阿昭的女人》(1987年)、《前任男友》(1987年)、《台北一千零一夜》(1988年)、《紅塵有愛》(1988年)、《寂寞星期六》(1988年)、《黑色斯迪麥》(1989年)、《一個男人的特別假日》(1989年)、《愛情罐頭》(1989年)、《癡心漢》(1990年)、《單身女三十心情》(1991年)、《彩虹哢啡廳》(1991年)、《年輕的愛人都是殘酷的》(1996年)等,長篇小說有《星期五俱樂部》(1987年)、《桃花遊戲》(1989年)、《台北豪放男》(1991年)等等。黃子音的創作不同於張曼娟的古典情懷,也有異於吳淡如的輕愁淡憂,她一開始就放棄理想主義的世界觀,將八十年代紛繁、喧囂的台灣社會裏形形色色的悲喜劇全盤托出,集中刻劃了物質消費時代紅男綠女的欲望真相和兩性相處模式,“壞”與“邪”在這裏成為一種催情劑,情感世界裏開放的竟是一朵朵“惡之花”。黃子音的作品麵貌,就象她小說一些篇名,寫的多是《都會男女》的《午夜奇遇》,《隨時都在戀愛的女人》,與《無愛的愛人》在進行著《請給我一夜》的《遊戲中的遊戲》,所有《年輕的愛人都是殘酷的》。如同《愛情罐頭》的書名,黃子音筆下凸顯的愛情皆帶有速食式消費特征,它抽空了精神感情的內涵,也不要醞釀的過程,一切都簡化為直奔目標——或為了索取金錢而相愛,或為了排遣寂寞而濫交,或為了欲望消費而作愛。所以,那些在娛樂場所偶然相遇的陌生男女,轉眼間就能越界上床,愛情更多地成為一種狩獵,如同《黑暗中的蝴蝶》寫到的男女關係;具有財富地位的男人,對女人隻有“欲”的需求,而不8涉及任何情感糾葛,如同《桃花遊戲》中思佳所碰到的朱基達、吳權等人。黃子音的小說著重揭示的是,“現代都市的兩性關係,在解除了封建禮教的束縛後,如能再拋棄工商社會所帶來的商業性、速食性和非情性等,方能達到‘靈’、‘肉’結合的‘人性’的境地,女性也能從性愛中尋回自己真正的感覺、歡樂和自我。這是黃子音作品中隱含著的女性主義的題旨。”但總的來看,這群閨秀作家雖然程度不同地觸及了女性主義題旨,諸如傳統壓力下男女地位的不平等現象,工商消費時代女性和“性”的商品化問題,但這種表現更多地失之於表層和浮麵。她們集中寫年輕女孩子充滿夢幻的愛情,使作品接近於瓊瑤式的通俗言情小說;她們不避工商社會背景下都市男女畸形感情和灰色人性,其作品又帶有新都市言情小說的麵貌;她們身為頗有文學修養的高學曆作者,卻又對時尚的“紅唇族文學”情有獨鍾,這種現象所揭示人們的,正是文化消費日趨擴大的七八十年代台灣社會裏,嚴肅文學與通俗文學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已經被打破,並出現了某種合流的趨向。
蕭麗紅:古樸典雅的愛情世界
在台灣的文化市場上,蕭麗紅的小說曾經名列暢銷書排行榜的前茅,尤以《千江有水千江月》一書,而擁有了廣泛的讀者群。作為一位傳統意義上的小說家,蕭麗紅是以鮮明的文化懷舊態度來對待生活和創作的。她身居繁榮的鬧市,卻對“千江有水千江月”的故鄉情有獨鍾;她感受著現代都市文明,卻迷戀著“中國的文化”和“中國的舊式女子”;生活在自由戀愛的現代社會,她向往的卻是那種古樸典雅的愛情世界。這種傳統的、女性的、鄉土的底蘊,不僅使蕭麗紅的小說在喧囂繁鬧、西風東漸的台灣工商業社會裏,具有了一種桃花4般的超然與虛幻;也使她成為當時閨秀文學寫作路線中唯一融進了鄉土話語的女作家。
構成蕭麗紅創作的精神資4,離不開她出生和成長的嘉義縣布袋鎮的鄉土孕育,離不開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滋養。與李昂、施叔青的故鄉鹿港鎮有某種類似之處,布袋鎮也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標本,這裏地域偏僻,古風依舊,沒有昔日鹿港的繁華和熱鬧,卻比鹿港具有更強烈的抗拒力和封閉性。三麵環海的布袋鎮,居民大多數保持著開台先人的生活形態和古樸民俗,端午節家家插香蒲,取午時水;七夕要拜油飯,搓湯2;每逢節日必演歌仔戲。以這種環境中產生的愛與生命感悟來擁抱中國文化漫漫五千年的歲月和光彩,蕭麗紅的小說世界中始終彌漫著一種文化懷舊的氛圍。而《桂花巷》、《千江有水千江月》等作品,如作者所言,則正是“一個感受敏銳、自製力又強的人,在新潮流衝擊下,忍不住對從前舊文化種種的懷念,於是她有這麼多的話要說,那些書中人物,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一被接生出來,去演變人世不同的遭遇裏的各自生相。”蕭麗紅小說世界中最為凸顯的人物,是鄉土台灣傳統社會裏的舊式女子形象。在蕭麗紅看來,“事實上,漢文化漫漫五千年的歲、月、光、陰裏,不知生活過多少這類中國女子;她們或6或近,是我們血5上的親人,在度夜如年,度年如夜的時空裏,各自有各自的血淚、辛酸。所以桂花巷的故事,說假是真,說真是假。她們的好,難掩犯下的錯,而那些錯,卻也減少了她們的好。就因為這縱橫交錯,叫人在歎息之餘,對人性、肉身,有另一種清楚、明白。”出於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回眸、認同和懷舊,蕭麗紅筆下的女性形象多為保守而傳統的性格,認命而依附的人生;4自於對女性人生的觀察入微和藝術把握,蕭麗紅筆下的女性又是多種性格側麵融合的形象,往往彙集了《紅樓夢》大觀0裏的種種女兒情態;有感於對鄉土台灣、對女性人生的執著,蕭麗紅是用“那種血肉濃粘的情感”;來擁抱剔紅、貞觀這些“最可愛的中國舊式女子”的,所以她把人物的愛恨恩9、悲歡離合,寫得鮮明逼真,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