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太學院,此時卻空空蕩蕩,四處不見人影,更悄無人聲,方閑一路狂奔到一棵大樹底下,胸中鬱鬱之氣有所緩解才停了下來。
忽然,一陣狂風大作,漫天飛卷,落葉紛紛,有的隨風而舞,有的掉入泥土上,還有一片將將遮蓋了他銳利且冒著寒光的星眸。
方閑並未將之拂落,而是任由其停駐,他應該是不忍心身邊樹轉眼間是光禿禿的。
但它隻是一片小小的落葉,自身都是無所倚仗、隨風飄搖,終究會零落成泥碾作塵,它的善意嗬護也隻是短暫的。
於是他也真看到了那棵已然光禿禿的大樹,那麼的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而樹幹上的螞蟻們卻是搬糧忙,它們無心附庸風雅,隻關心自己的過冬糧食,‘手裏有糧, 心中不慌’,狂風已過,暴雨可不就要來了麼?
樹下還有兩撥螞蟻兵團在爭搶遺落在地的饅頭屑等,是否預示著兵戈即將要大起了麼?
這一看便入了迷,直到第二場醫科的結束鍾聲響起,他才興致缺缺的趕回來第一齋。
巳時一刻,開考第三科:書畫。
太學院裏書法和繪畫,一直以來都是獨立授課的,隻不過考試時合並在一起的,考核的就是書畫印三方麵的藝術統籌造詣。
方閑雖然不太擅長傳統的山水畫,但他會工筆畫和素描,還能熟練使用水彩顏料。原本還以為北宋也是後世流傳的大多是傳統水墨山水,當打開方衙內的大畫匣後,才發現自己一直都錯了!
北宋的畫居然大多數都是五彩斑斕的!!!一定會顛覆了很多人的認知:中國畫是不是全都黑白灰黃、昏暗泛舊?
因為被古代的印刷條件所限製,再鮮豔明麗的色彩細節,都會被忽略掉;
還因為隨著流傳下來,畫作的絲絹和紙張不可避免在自然條件下變黃變暗;
更因為北宋後,文人們更傾向用水墨、不敷色彩、更具抽象意味的水墨畫,而漸漸取代了此前的彩色畫,最終成為國畫中的主流形式。
事實,北宋畫作就是多彩的!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原本就是彩色的,隨著時間流逝,畫麵變黃變暗了而已。王希孟的《千裏江山圖》不就是彩色版流傳下來的嗎?
如此一來,他也就不用暗戳戳的想從空間到騰出一套水彩顏料出來,那樣太顯眼、招搖了,也不再有用武之地了,誰叫北宋書畫皇帝宋徽宗當政,繪畫空前繁榮有現成的各類彩色畫料呢?
用法用量也是大同小異,他也能快速上手,駕輕就熟了!
這繪畫工具有了,也會熟練使用了,接下來的重點無疑就是:內容創作了!
醞釀思考也就一盞茶時間,接下來的半個多時辰又是勾線、又是板刷或排筆,還有重彩與淡彩的交相輝映,真的很少能看到他如此全情投入且不帶任何功利心的樣子。
做的必然是一件高尚的事,作的畫也必然高雅富麗、意境深遠,他也很滿意自己這幅大作。
畫的亮點應該不在方閑的工筆畫,試問他的繪畫水平肯定是在第一齋墊底的,頂多是達到了合格線而已,他又不是真的方衙內,造詣不及方衙內的百分之一,畫藝並非出類拔萃!
但亮點就在:題跋!
方閑的這幅重彩山水畫,還真的有山又有水,山是雪後的賀蘭山,水是夕陽下的北戴河海濱。
開篇賀蘭晴雪的題,選的依舊是嶽爺爺的《滿江紅》,完美呼應那句“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後續北戴河海濱的跋,鎖定了偉大領袖的《浪淘沙·北戴河》,開局就是王炸“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
賀蘭晴雪意在攻破西夏,北戴河海濱意在收複燕雲十六州,畫作題跋立意之高之遠之深,別說太學院,就連皇宮畫院,哪怕整個大宋朝野上下,都無有出其右者?
在他最後蓋上方衙內的方形閑字印後,整個人身心俱疲,別說提前交卷了,就連考試結束鍾聲敲響後,他都是癱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能複原。
畫畫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特別是方閑自以為的大作以及那些傳世名畫,不然天才少年畫師王希孟也不會在創作完《千裏江山圖》不久後心力交瘁,未及弱冠之年便早早離世了!
幸好,上午的三科目課程全部考完,吃完午食後,迎來了下午三科目,又是怎樣險象環生、驚心動魄的三場硬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