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方木突然笑笑,“你愛他?”
“別問這種傻問題。我已經不知道那種感覺了。”魏巍也笑了,她扭頭看看孫普的墓碑,“現在他走了,徹底消失了……”
魏巍轉過身子,看著方木,手指著自己的胸口:“這裏,也空蕩蕩一片了。沒有愛,沒有恨,什麼都沒有了。”
方木怔怔地看著她,突然感到內心一片平靜。
是啊,什麼都沒有了。就像孫普的骨灰消散於狂風之中,粒粒微塵都落在山腳下的土地裏。
所有的愛,緣起於他;所有的恨,也緣起於他。
但是誰又能肯定,等第二年春天來臨的時候,那片土地上不會生長出豐美的草和鮮豔的花呢?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不能放下?
方木轉過身,麵向依然一片翠綠的鬆柏山林,低聲說道:“你走吧。”魏巍十分詫異地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沉默的背影,似乎在確認這句話是出自真心,還是一個圈套。良久,她衝方木的背影微微頷首,轉身踉踉蹌蹌地離去。
直到衣服摩擦的窸窣聲消失在耳畔,方木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瞬間鬆懈下來。
他轉過身,立刻感到浸透血液的衣領已經變幹發硬,摩擦到脖子上的創口,疼得鑽心。方木一邊拽開領口,一邊蹭到自己的墓碑前,坐在基座上發呆。
和孫普及魏巍的恩怨已然徹底了結。他還活著,魏巍也沒有死。永遠消失的隻是那個早該消失的人。不管結局如何,魏巍和那些編碼都不會再出現。曾以為不可撤銷的,終將煙消雲散。
與其糾纏,不如原諒。
方木突然很想抽一支煙。他摸摸自己的衣袋,剛才的激鬥中,煙盒早已不知丟到什麼地方去了。他看看孫普墓旁那盒芙蓉王香煙,艱難地移步過去。剛彎下腰,就聽到甬道盡頭傳來魏巍的聲音。
“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夜色中,魏巍的身影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你讓我失去了最愛的人,江亞為了我,也會這麼做。”
她頓了一下:“希望你還來得及。”
說罷,魏巍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方木呆呆地看著那片暗影,幾秒鍾之後,突然發足向山下狂奔。
單調的等待音從未讓人感到如此漫長。無人接聽。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方木幾乎已經把油門踏板踩斷,時速表上的指針正接近危險的數字,然而,他已經完全意識不到這些了。
雪後的城郊公路上一片濕滑。在路上小心翼翼的駕駛員們驚恐地看著這輛瘋狂的吉普車,懷疑它在下一秒鍾就會翻到路基下麵,車毀人亡。然而,在不斷的側滑和搖擺中,這輛吉普車依舊飛也似的向市區狂奔。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您所呼叫的號碼無人應答,請稍後再撥”,方木一邊狠踩油門,一邊撥通了楊學武的手機。
剛一接通,方木就大吼道:“快去找米楠,快!”
“什麼?”楊學武先是迷惑,進而焦急,“米楠怎麼了?”
“她有危險!”方木用盡全身力氣吼道,“快去!”
“我馬上去!”楊學武二話不說,立刻掛斷了電話。
從龍峰墓園開進市區隻用了短短十幾分鍾,然而對方木而言,卻像一個世紀那樣難熬。此時已近晚上9點,市區內的車輛卻依然很多。紅燈,徑直闖過。車輛擁堵,就在人行道上強行穿越。什麼交通規則,什麼職業形象,方木統統都顧不上了。在他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名字。
米楠!米楠!
電話突然響起。方木單手握住方向盤,急轉過一個街角,幾乎把路旁的垃圾桶撞飛,另一隻手接通了電話。
“喂?”
“我找不到米楠。她的手機無人接聽。”楊學武的聲音同樣焦急萬分,“不過,手機定位顯示她就在她家那棟樓附近。”
“五分鍾後到。”方木急忙補充道,“叫救護車,還有,你帶著槍。”“知道了。”
四分半鍾後,方木把車停在米楠家樓下,徑直撲到樓下的對講門前,狂按403室的門鈴。
無人應答。
方木沒有耐心再等下去,又連按其他住戶的門鈴。很快,一個蒼老的男聲在對講器中響起:“回來了?”
“開門!快點開門!”
“你是誰啊?”
“警察!”方木急不可待地吼道,“快開門!”
“嗯?你是哪兒的?”男聲既慌亂又充滿猶疑,“有什麼事兒麼?”
“操!”方木不再跟他廢話,急速查看著對講門。門上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窗,外側罩著不鏽鋼製網格。方木把手插進網格間,右腳蹬在門上,隨著一陣金屬斷裂的脆響,網格上的焊點被方木生生拉開!
方木丟下網格,揮拳搗碎玻璃窗,然後把胳膊探進去扭開門鎖,立刻衝進了樓道裏。
快步登上四樓,方木直撲到403室門前,連連拍打著房門。
“米楠,米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