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三等妓院,則更為接地氣,它們散落在武聖宮、天字巷等地,主要是本地幫的天下。這裏的消費更加親民,飲酒賭博各十六千文,雖無一等二等的奢華,卻也自有一番風味。客人們多是些市井小民,或是囊中羞澀的書生,他們在這裏尋找著片刻的歡愉與慰藉。
至於那四等妓院,則是最低端的存在,湖南幫與本地幫的姐妹們,在沙家巷這樣的偏僻之地艱難求生。她們開著小盤,唱著舊曲,隻為那共錢一千文的微薄收入。這裏的夜晚,雖然簡陋,卻也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是那些最底層人們心中的一抹溫柔。
“王哥,今兒個手氣咋樣?贏了幾把?”一位姑娘邊給客人倒茶,邊隨口問道,她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但眼神中卻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嘿,還行,夠今晚的開銷了。”客人王哥憨厚一笑,似乎對這樣的生活已經習以為常。
在這個宣統末年的漢口,妓院不僅是風月場所,更是社會的一個縮影,它們以各自的方式,講述著那個時代的故事,悲喜交加,愛恨交織。
嫖客狎妓之中,同時隱藏著諸多不為人知的規矩與暗語。譬如“打扁擔”一詞,初聽之下,或許令人一頭霧水,但若深究其源,便能品出幾分粵西風土人情與風月場上的微妙較量。
話說這“打扁擔”,原是粵西瑤民中一種獨特的婚配習俗。每當女子及笄之年,家族便會在野外為其舉辦一場盛大的歌會,數十名青年才俊聞風而至,競相以歌聲傳情達意。在這場歌與愛的較量中,唯有那位能觸動女子心弦的歌者,方能留下,並贈予她一根扁擔作為定情信物。女子若接受,便意味著二人結為夫婦,共度餘生。
然而,這“打扁擔”一詞,在漢口的風月場上,卻演變成了另一番意味。當狎客們揮金如土,欲召心儀之妓前來侑酒,若那女子因故未能如約而至,狎客們便會憤然稱之為“打扁擔”。這不僅僅是對女子爽約行為的簡單抱怨,更蘊含了一種深層的羞辱與不滿——仿佛是在說,我本想以扁擔(即金錢與權勢的象征)相贈,邀你共度良宵,你卻拒之門外,甚至要拿這扁擔來打我,真是莫大的侮辱!
“張公子,您這又是何必呢?玉兒她今日身子不適,實在不能前來侍奉,您改日再來如何?”一位老練的龜鴇,小心翼翼地勸說著一位怒氣衝衝的狎客,生怕一場風波就此而起。
“哼,身體不適?我看是架子太大,不屑於見我這等凡夫俗子吧!”張公子冷笑一聲,顯然對這樣的解釋並不買賬,“打扁擔?好一個打扁擔!我倒要看看,這漢口城裏,還有誰敢不給我張某麵子!”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周圍的賓客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議論紛紛。在這風月場上,麵子大於天,一次“打扁擔”的羞辱,足以讓一個狎客顏麵掃地,也讓那些妓女們心生畏懼。
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一位身著素衣,麵容清秀的女子緩緩步入廳堂,她便是那位傳說中的玉兒。隻見她輕啟朱唇,聲音溫婉而堅定:“張公子,玉兒並非有意爽約,實乃身體不適所迫。但既然公子有此誤會,玉兒願自罰三杯,以表歉意。”言罷,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其風姿讓在場眾人無不為之動容。
一場風波,就這樣被玉兒以她的智慧與勇氣化解於無形。而“打扁擔”一詞,也從此在漢口的風月場上,多了一層更深層次的含義——它不僅僅是對爽約行為的指責,更是對那些能夠在困境中保持尊嚴與風度的妓女們的敬稱。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