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杭州之妓(1 / 1)

《杭州之妓》

在煙雨朦朧的浙水之上漂浮著兩類特別的船隻——頭亭船與茭白船,它們不僅是水鄉的風景,更是藏著無數故事的浮世繪。這些船隻,由九姓船戶世代操持,姓氏雖異,卻共守一江風月,演繹著屬於他們的傳奇。

世人常將這船誤稱為江山船,實則不然,它們應被喚作九姓漁船,每一艘都承載著生活的酸甜苦辣,以及那些不為人知的溫柔與哀愁。船上,不僅有漁網與蒿杆,更有絲竹之音,嫋嫋繞梁,那是船妓們以歌為伴,以曲會友,為過往旅人解乏添趣的溫柔鄉。

“年嫂”之名,在船妓間悄然流傳,緣由頗為有趣。原來,這船上女子,半數皆是嚴郡(今浙江桐廬一帶)人士,鄉音未改,一口“嚴”字,在浙地人的耳中,與“年”字音近,故而有了這親昵而又略帶戲謔的稱呼。年、嚴之間,不過一字之差,卻道盡了地域文化的微妙與人與人之間的溫情。

昔日,文人舒鐵雲曾以詩寄情,吟詠此景:

“隻知蘇小是鄉親,誰識嚴陵亦故人。

宋嫂羹湯調自好,吳娘歌曲聽難真。

紗窗掩雨眠雙槳,羅韈裁雲印一塵。

惆悵芳年有華月,幾錢能買此青春?”

意思是說:世人皆知蘇小小乃錢塘佳麗,誰又識得嚴陵江畔亦有故人相依?宋嫂的羹湯,調出了人間至味;吳娘的歌聲,穿越煙雨,卻讓人難辨真偽。紗窗輕掩,細雨綿綿中,雙槳輕搖入夢鄉;羅襪輕盈,踏雲而來,留下一抹不染塵埃的足跡。青春易逝,芳華難留,試問幾錢銀兩,能買得這江上片刻的溫柔與年華?”

詩行流轉,我們仿佛穿越回那個煙雨江南,目睹九姓漁船上,燈火闌珊處,一曲曲絲弦小調,訴說著船戶與船妓間,那些關於愛情、夢想與生活的故事。

自杭州城畔的江幹啟程,逆水而上,沿途風景如畫,義橋、富陽、嚴州、蘭溪、金華、龍遊、衢州,一站接一站,直至常山,這六百裏水路,宛如一幅緩緩展開的江南長卷。每一處泊岸,皆有畫舫輕搖,或數十艘連片,蔚為壯觀;或寥寥數舟,更顯清幽。畫舫的數量,如同晴雨表,映射著沿岸城鎮的繁華與落寞。

每當夜幕降臨,月華如水,風拂水麵,畫舫便成了夜的精靈。杯盤交錯間,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絲竹之聲,或激昂或纏綿,交織成一首首夜的交響樂。此情此景,足以讓人忘卻旅途的疲憊,沉醉於山水之間的絕美情緣,消解那份漂泊異鄉的淡淡哀愁。

光緒癸未、甲申年間,這江南水道上,有一位名動四方的佳人,名曰觀鳳。她身姿綽約,容顏豐美,立於船頭,宛若淩波仙子,引人側目。觀鳳不僅姿色出眾,更有一副好歌喉,尤其擅長琵琶,指尖輕撥,音韻悠長,每一發聲,便能讓四座賓客凝神傾聽,沉醉不已。

更難能可貴的是,觀鳳性情嫻靜高雅,遠離了煙花之地的俗氣與浮躁。她偏愛與一兩位誌趣相投的知己,圍爐煮茗,清談古今,那份從容與淡然,讓人如沐春風,忘卻塵囂。即便是應邀赴會,無論是踏上陸地還是登上他船,觀鳳也從不自行行走,而是由傭奴背負,如同古代鍾建負重前行之姿,這不僅是對她身份的尊重,更是對她高雅品性的一種體現。

蘭溪城外,九姓漁船靜靜泊岸,仿佛是曆史長河中的一葉扁舟,承載著歲月的風霜與溫情。遊人如織,紛紛在此設宴,或臨水而居,或舟中對飲,享受著這份獨有的水鄉風情。

那時的宴席,規矩簡單而又不失雅致。通常而言,一桌基礎宴席需花費四圓銀幣,這已足夠讓賓客們品嚐到幾道地道的江南小菜,感受水鄉的味道。若想增添幾味佳肴,隻需額外支付兩圓,便可讓餐桌更加豐盛。而對於那些追求簡單快捷的旅人,八元的便餐足以滿足需求;至於那些講究排場、追求品質的,十二圓的正餐自是不可少,更有甚者,一擲千金,宴席花費高達百圓,隻為那一刻的奢華與享受。

有趣的是,宴席之上,還有一項特別的費用——“陪花”費。這並非真的指花卉之陪襯,而是指船妓的陪伴服務。在宴席間,若有佳人相伴,以歌助興,以酒會友,便需額外支付一圓銀幣。這樣的習俗,既增添了宴席的趣味,也反映了那個時代特有的文化風貌。

然而,這一切的費用標準,皆是基於宣統末年的物價而言。若時光回溯至光緒中葉,那時的物價尚未如此高昂,宴席的費用自然也要低上許多。歲月流轉,物價變遷,九姓漁舟上的宴席,不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時代變遷的見證。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