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陳之機緣奏對(2 / 3)

學士問:“我曾聽說溈山與寒山、拾得相見時的機緣,拾得說:‘休,休,他三生曾是國王,現在一切都忘記了。’古人多有隔陰之迷,但皇上您身為果位中人,雖然現身為生民主,卻念念不忘修行之事,這確實遠超古人。”世祖問:“有個雪嶠和尚,聽說他為人率真,不問世事,最後示寂時非常超脫,老和尚您知道這個人嗎?您是否曾與他親近過?” 木陳大師回答:“先法叔在開先寺時,曾擔任過西堂之職。他示寂於雲門寺時,遺命我主持他的後事。”接著,木陳大師敘述了雪嶠和尚在丁亥年八月十九日示現微疾,次日封閉鍾板,親筆寫下一紙告示給眾人:“小兒曹,生死路上須逍遙。皎月冰霜曉,吃杯茶,坐脫了。”到了二十六日酉時,他果然要茶喝,口中唱著“雪華飛”的句子,然後安然而逝。“近代還有像林皋和尚升堂告眾、箬庵和尚預定逝期等事跡,這些都詳細記載在塔銘中,都是我所撰寫的。像這樣的事例,並不止雪嶠和尚一個。”世祖問:“學道是不是應該像這樣才好?” 木陳大師回答:“這裏麵也有誤導。比如真點胸是一代大知識,他臨示寂時,卻輾轉痛苦。侍者說:‘和尚您整天訶佛罵祖,現在卻這樣露出破綻。’真點胸說:‘你有這樣的見解。’然後就起身跏趺坐而逝。古來高僧像這樣各不相同,有些人並不修行,也不聞佛法,也能預知時至,無疾而終。所以這件事貴在眼明,如果眼不明,即使坐脫立亡,也不足為奇。”世祖問:“先天童和尚示寂時是怎樣的?” 木陳大師回答:“他示現微疾,臨期時巡視工地,然後回到方丈室,吉祥而逝。”世祖又問:“有個叫熊開元的,他曾見過老和尚嗎?” 木陳大師回答:“見過。”世祖問:“他出家參禪,有悟處嗎?” 木陳大師回答:“他覺得自己心胸還不夠灑脫,但人品極高,多次為靈岩分衛供眾。”世祖問:“靈岩是誰?” 木陳大師回答:“是我的法侄宏儲,他是漢月藏和尚的嗣法弟子。”當天,世祖從早上辰時到中午午時,一直與木陳大師交談了十餘刻,然後才回宮。

庚子年三月十五日,世祖駕車來到方丈室。世祖說:“這幾天在宮裏,我多看了些語錄,發現其中有上堂、晚參、小參、示眾等不同說法,這是為什麼呢?” 木陳大師回答:“在古代的叢林禪修中,每當為國家開堂講法,或是慶祝聖節、元旦等重要日子時,都會升座拈香祝聖。除此之外,每月的初三、初八、十五、十六等日,以及月初和月末,都會有垂示,這些都叫做上堂。至於晚參,古時的學者常會在早晨參拜,晚上再請教,善知識也會晚上升堂,因此晚參其實就是上堂的一個別名。而小參,可以說是家教的一種形式,與示眾一樣,都是根據情況適時開導。雖然名稱不同,但都是時時刻刻提醒學者專注於修行。”

接著,世祖命王文靖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這句話的意旨是什麼?” 木陳大師回答:“有句無句暫且不說,如果樹倒了,藤也枯了,那麼句子最終會歸向何處呢?”王文靖說:“請老和尚明確開導一下。” 木陳大師說:“事情並非如此,如果你希望我能明確開導你,那就誤解我了。”

世祖又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這如何是不傳之事呢?” 木陳大師沉思了很久後問世祖:“陛下明白了嗎?”世祖說:“不明白。”木陳大師說:“這不明白的地方,究竟是什麼呢?它是什麼樣的境界?有什麼樣的體貌?皇上隻需要這樣反複自我觀察,看來看去,突然有一天就像桶底脫落一樣,自然就能明白了。”世祖說:“老和尚再給我解釋一下吧。”師說:“無毛鐵鷂過新羅。”

世祖又問:“如何才能做到與修行相應呢?”旁邊的茆溪說:“皇上應當謝絕一切雜緣,閉門靜坐,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像個死人一樣才行。”師說:“這樣的話在我們禪修者中或許適用,但皇上每天需要處理萬機,如果稍有懈怠,那麼各種事務就會堆積如山了。” 世祖問:“究竟應該如何用心才能得到修行的真諦呢?”

木陳大師回答:“先賢曾經說過,隻要心裏沒有雜念,對待事物也沒有執著之心,那麼內心就會空虛而靈活,寂靜而奇妙。皇上在處理大小事務時,不妨隨時應對,事後再回頭觀察,看看自己是如何應對的,這些應對的念頭究竟是從何而起,又是如何消失的。如果時刻提醒自己,念念不忘,自然就能將修行融入生活,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有障礙。”

世祖問:“如果遇到間斷的時候,怎麼辦呢?”木陳大師說:“參禪沒有什麼特別的訣竅,隻要對生死有切身的體會。皇上如果真的對生死有深切的感受,就像孝子失去父母一樣,想要不感到哀痛是不可能的。”

世祖說:“對生死有切身的體會,確實如老和尚所說。但是,見聞覺知是古人所批評的,現在我想用心參禪,卻難免陷入見聞覺知的境地。”木陳大師回答:“比如大火,人一旦接觸就會被燒傷,但是火本身並沒有燒人的意識。古人不是說過嗎,‘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意思是說,真正的見聞並非我們日常所理解的見聞,它超越了聲色等外在表象,如果能在這一點上有所領悟,那麼就不會被見聞所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