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對他們招手,小香縮著腦袋走過來,委委屈屈地說:“老爺……”
爹有時候舍不得罵我,就會稍微說兩句小香,小香現在顯然十分怕爹說她,但爹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嗯”了一聲就看向金升:“沒想到金二少居然千裏迢迢來了大漠,顏某有失遠迎,實在抱歉。”
金升含笑回了個禮:“顏老板真是客氣了,是金某打擾了。”
爹也笑了笑,道:“就在玉門客棧休息著吧,我已經讓老劉為你們準備了空房,你們大概一直在趕路吧?先上去梳洗休息一下吧。”
金升點點頭,看了一眼小香,小香會意,兩人逃一般地上了樓,我也想跟著上去,爹直接拉住了我的衣領:“嗯?”
我隻好默默站回原位,訕笑道:“爹……”
“老老實實交代,你這大半年一直在中原,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爹挑了挑眉,嚴厲地問。
我說:“沒什麼啊,就是……遊曆江湖嘛……”
爹滿臉不信:“你當初倒是說過想去江南玩,可你不是早就去過百花鎮了?後來的路線更是古怪,連毒醫穀都去了……爹問你,你是不是在跟著什麼人?”
我:“……”
爹不愧是老江湖,這麼輕易就看出不對勁,我撓了撓腦袋:“不瞞爹您說,我……我確實喜歡上了一個人。”
爹立刻瞪圓了眼睛,道:“誰?”
我猶猶豫豫地說:“現在先不說……過幾天他應該會來拜訪您的……”
“拜訪我?!”爹氣的胡子都要飛起來了,“什麼意思,難道是來直接求親?!”
求親?
我想了想,道:“應該不是吧,他,他不是特別有錢,孤孤單單一個人,現在這樣大概不可能求親……”
爹不可置信地道:“什麼?沒錢,還孤身一人?!你到底喜歡上了什麼人?!”
我說:“哎呀,反正是青年才俊,隻是比較孤僻啦。爹,咱們先不說這個好不好,您看,馬上就要過年了耶,現在回家肯定來不及了,咱們今年就在玉門客棧裏過年啦?”
爹皺著眉頭道:“你還說?若不是你繞來繞去,也不會耽誤到現在……你又讓劉老帶話說是讓我直接在這裏等你……怎麼不帶著金公子直接回家?”
我支支吾吾的,爹忽然道:“不會是因為你和那個什麼青年才俊約好了要在玉門客棧見麵吧?嗯?”
“知我者,莫若阿爹……”我縮了縮,“玉門客棧比較好找,我就讓他處理完事情就來玉門客棧找我……”
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我,半響才搖搖頭:“你啊!”
我諂媚地笑著伸手去幫爹捏背,爹打掉我的手:“一身都是沙塵髒兮兮的,去梳洗吧。”
這意思就是放過我了,我歡呼一聲,蹦躂著上了樓梳洗,又換上了一套幹淨的衣裳,玉門客棧有專門為我留的房間,裏麵的小箱子裏放著我的衣物,都是大漠女子的紗裙,我想著今天是大年三十,為了喜慶一些,便選了一套紅色的,頭上則掛了個墜金額飾。小香大概也梳洗好了,敲了敲我的門喊我,我讓她進來,又讓她給我上了妝,小香也換了我們的紗裙,不過小香素來不愛穿紅色的衣服,故而一身天藍色紗裙,等出去時,我與小香很有默契地都戴了麵紗才走出門。
一出門,恰逢金升也從另一邊走出來,他看見我們,猛地愣住了。
我和小香看了彼此一眼,心裏都覺得好笑,金升卻是呆在原地,半響才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兩位顏姑娘?”
小香道:“真沒用,這麼久才認出我們。”
我附和道:“就是就是。”
金升哭笑不得地拱了拱手:“可你們二人都戴著麵紗啊,頭上還有額飾擋住額頭,隻一雙眼睛在外邊,鳳梢還描的比往日長……哎呀呀,不得不說,這異域風情倒是讓人心醉。兩位顏姑娘平日裏總是跟著林公子跑東跑西,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如今回了家鄉,才有這大漠女子的風情。”
我們還來不及高興,他又說:“你們兩人這麼好看,想來於飛燕姑娘定會更讓人讚歎。”
小香隨手捏起一塊抹布就往他身上丟:“做夢吧。”
我憋笑搖頭,轉身正要下樓,想了想,轉身低聲吩咐小香,讓她帶著金升到處轉轉,我想父親此刻一定在祭拜母親。玉門客棧今日隻有我們幾人,並沒有其他客人,廚房內,炒菜師父和小二在忙碌地準備著年夜飯,劉老則在整理桌椅,我走了一圈,才見父親果然已將母親的牌位請了出來。
見我來了,父親對我招了招手,又遞給我三根香。
我恭恭敬敬地對著母親的牌位拜了三下,父親歎了口氣,又將牌位收了起來,我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我母親難產而亡,我從未見過她,隻知道父親十分愛她,偶爾從父親充滿懷念的口氣中,也知道一些關於娘的事情,曉得她是一個很溫婉的女子。
沒有娘陪伴我長大,到底是遺憾的,但我自幼有父親疼愛,倒也從不覺得自己可憐。
爹讓我在他身邊坐下,道:“說一說,你們這一路,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
我想了想,說:“我……我最開始去了揚州。”
爹說:“嗯?揚州?好地方……發生了什麼?”
“爹你不知道梅花賊嗎?”我繪聲繪色地跟他說了梅花賊是一個怎樣恐怖的存在,爹聽了連連皺眉,隻說:“你這孩子真是莽撞,明知道對方那麼可怕,竟還自己去那什麼花魁大賽!然後呢?”
我說:“後來接連死了個好幾個姑娘……其實我記憶都有些模糊了,不過,我記得有個姑娘叫如意的,她是嬌翠樓的姑娘,她說我長的很像一個人!”
我本隻是隨口一說,不料爹卻是愣住了,道:“嬌翠樓?她說什麼了?”
我回想了一下,道:“她說有個三十不到的俠士,去了嬌翠樓,點了一個老姑娘,卻不碰那個老姑娘,隻是為了躲在青樓裏。她是老姑娘的丫鬟,經常被虐待,後來被那個俠士看見了,那俠士就給了她東西吃,還給了她錢,對她很好,很同情她……不過,後來那個俠士就消失了。”
我本來隻是將我自己還記得的部分說了出來,沒想到說完之後,爹的臉色卻變了。
“爹?”我有些困惑,“不會吧……她說那個俠士跟我長的很像,難道就是您?!”
這個猜測實在很離譜,然而爹卻看了我一眼,而後道:“應是我沒錯。”
我:“……”
“爹你為什麼要去青樓啊?!我怎麼不記得了?!”我震驚萬分。
爹無奈道:“那時候你才剛出生呢……當時我不小心結了仇,就四處逃竄,最後躲進了一家青樓。你方才說的老姑娘,和老姑娘的被虐待的侍女,我都隱約有一些印象……想不到那個小姑娘還記得我。她後來怎麼樣了?”
我愣愣地說:“不是說了嗎……被梅花賊殺了。”
父親臉色微變,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哎。最後呢?那梅花賊究竟是誰?”
我將事情說了,父親大概也沒料到這世上還有女子特意扮作男子去殺人的,連連皺眉,最後我說的太激動,一時沒注意,道:“原來,林致遠早就發現……”
“林致遠?!”父親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
我:“……”
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沒什麼啊沒什麼啊,我……我說錯了……”
父親道:“你說的是林碧山莊的那個林致遠?!那個逃婚的林致遠?!”
我下意識地就要搖頭,可轉念一想,林致遠遲早都是要來的,於是又慢慢地點了點頭。
父親一副要被我氣死的樣子道:“你喜歡的那個青年才俊是他?!”
我說:“哎呀,爹……你肯定是因為他逃過婚所以對他有偏見,但這是不對的,他,他那時候又不喜歡人家為什麼不可以逃婚,見都沒見過……現在我和林致遠不一樣,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爹壓根兒不理我說了什麼,隻道:“不行,絕對不行!”
我委委屈屈地看著他,指望自己可憐的樣子能讓父親心軟,這一招通常十分有效。
然而父親卻意外的強硬,看也不看我轉身就走回了自己房間,我想跟上去,他卻嘭地關上了門。
我坐在原地,頓時有點埋怨林致遠當年為什麼要逃婚,這對他的名聲損傷太大了!可他不逃婚,又不會喜歡上我,這真是個無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