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人從明州去往漠北,倒是一路順遂沒有出任何岔子,老實說我還是十分提心吊膽,就怕林茵忽然改主意要讓林致遠又去處理什麼案子,好在林茵十分講信用,林致遠沒有過要走的意思。
我不知道林茵是否私下與林致遠有過聯絡——林致遠看起來很放鬆,並不擔心林茵會違背諾言不告訴他當年的凶手是誰。
我們一直趕路也直到十二月二十才趕回了玉門關,到了玉門關,我本是希望林致遠跟我一道兒回家的,可是林致遠依然說,他要先去處理那件事。
我十分喪氣:“馬上就要過新年了,要不然你過完新年再去處理那件事嘛好不好?”
林致遠卻說:“那個人行蹤不定,也隻有過新年才定然會在家中。我隻能在這個時候去尋他。”
我說:“啊……你果然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是不是在洛陽的時候,林茵聯係過你?”
洛陽是唯一一個我們停留了兩個晚上的地方,因為過了洛陽會越來越冷,我們在洛陽添置了一些衣物。
林致遠點點頭。
他這麼說,我也隻能歎了口氣,心想別人過年他去殺人,還真是……
金升是知道一點林致遠的事情的,小香倒是知道的不多,很疑惑地望著我們,但也沒有多問。
林致遠對我說:“我會盡快來找你們。”
我隻好百般叮囑:“路上小心,記得到時候就來玉門客棧……沙漠裏白天和晚上冷熱差別特別大,你一定要記得多帶些衣物,還有隻要出了太陽就很毒的,你要記得遮住,倒不是怕黑,隻是會曬出傷的……”
我交代了一大堆,林致遠安安靜靜地聽著,最後我們兩人在玉門關前依依不舍地告了別,我看著他瀟灑遠去的背影,才想起自己忘記提醒他,等深入沙漠了記得換駱駝……哎算了他又不傻……
小香伸手在我麵前晃了晃:“小姐,林公子都說了會盡快來找你的,你幹嘛還一副這麼舍不得的樣子。”
我憂傷地說:“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
小香道:“林公子一副要去尋仇的樣子……”
我說:“他就是去尋仇的。”
小香大吃一驚,遲疑道:“小姐,那你不勸勸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我托著下巴搖頭:“血海深仇,他怎麼可能會因為我的一兩句話就放棄。再說了,我也不能那麼自私啊,這江湖之上有仇之人那麼多,誰不想報仇?如果我也有那樣的仇人,也有林致遠那樣的武藝,我定然也會想要報仇的。我不是聖人,林致遠也不是聖人,我怎能強求?”
小香一臉為難,最後說:“好吧。不過小姐,你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麼跟老爺交代吧,咱們從林碧山莊逃走,一走就是大半年,你中途偶爾往家裏寄一些信,老爺肯定氣死啦!”
小香說的十分有道理,我愣了愣,而後笑著說:“我撒嬌就可以啦,爹不會怪我的……”
金升此時開口:“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我說:“我們也要先去玉門客棧。現在年末了,想來所有的客棧都會十分忙碌,不曉得爹到底在哪裏呢。得先去玉門客棧問問劉老。”
金升說:“聽你這個口氣,似乎大漠這一塊兒的客棧都是你家開的?哎呀呀,真是不得了。”
我說:“這邊統共也就三個客棧,再往裏就開不起來了,有什麼稀奇的。”
金升露出思索的表情:“說起來,顏姑娘你的父親到底是誰?金家和漠北這邊也有生意往來,但漠北這般,我隻曉得一個於家鏢局,便是那位於飛燕的父親於武開的。”
說到這裏,他又十分有興趣地道:“聽說那位於飛燕姑娘十分美貌,是沙漠之花,我倒是很想見見。”
小香好笑地看了一眼金升,悻然道:“沙漠之花……”
我也撇了撇嘴:“你總可以見識到的,那位於姑娘到底有多美……不過我勸你,千萬不要太抱希望。”
金升掃了我們兩人一眼,挑眉:“看來兩位顏姑娘和那個於姑娘很不對頭嘛。”
我說:“哎,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金升便也不再多問,隻勾了勾嘴角。
我們先到了玉門客棧,這裏算是父親手下生意最興榮的一家客棧了,一進去,我便看見大廳裏坐滿了商隊,他們應該都是送完最後一批貨物,在這裏歇腳,然後就要回中原去了的。
“大小姐?!”我沒料到小二不在——大約是去廚房幫忙了——客棧櫃台後坐著的卻就是劉老。
劉老是我父親的幫手,自幼看著我長大,與我感情頗為深厚,我與劉老也有快一年沒有見過麵了,故而我十分高興地衝過去:“劉老!我回來啦!”
劉老開心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這一次走了一年,老爺上次一個人回來了,可生氣了……”
我有點心虛地撓了撓頭,說:“爹現在也還生氣嗎?我之前在洛陽給他寫了信,告訴他我在趕路,很快就要回來了……”
劉老歎了口氣:“老爺根本沒信,他說你之前寫了好多次信都說馬上要回來了。”
我:“……”
我隻好趕緊拉著小香過來,劉老跟小香也說了幾句話,無非是問她我們在外麵做了什麼,小香看了我一眼,我心想,總不能跟劉老說我是去追著一個男人跑了,於是趕緊又把金升拉了過來,說:“劉老,這是我和小香的朋友,是金家的二公子。他……他沒來過大漠,我們就帶他來了。”
劉老看著金升,眯了眯眼,又看看我,露出複雜的神色,我趕緊擺擺手:“您別想太多,他不是為我而來的。”
劉老立刻看了一眼小香,小香什麼也不能說,隻能瞪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說:“劉老,咱們說了這麼久也沒見爹,他肯定不在……他去哪裏了呀?”
劉老說:“老爺前幾日才走呢,去了水泉客棧,似乎打算在那兒過年。”
水泉客棧離玉門客棧並不太遠,兩天之內可以趕到,之前在外遊走,離父親太遠,並不怎麼特別想念,現在離得近了,反而特別特別思念,於是我看看天色,便拉著小香和金升直接去往水泉客棧。
然而沒想到,走了兩天到了水泉客棧,我們才曉得爹已經又去了金門客棧,我心想爹這隻怕是年關巡察啊……如我所料,我們又走了兩日多到了金門客棧時,爹已經回了玉門客棧了!
我坐在金門客棧的台階上,抓亂自己的頭發,憤怒仰天大喊:“啊——!!!”
小香也灰頭土臉地坐在我旁邊,道:“早曉得我們就晚幾天回來算啦。”
我掰著手指算:“現在都二十五了,等我們再回去,可能剛好也就三十趕到,不活了,不想活啦。”
金升倒是比較安然,雖然因為連續趕路也是一臉風沙,他說:“還好還好,這幾天至少好好地欣賞了一下大漠風光。”
又問:“不過怎麼沒見於家的人?”
我和小香一起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想看於家的人啊?”
小香更是說:“你是不是特別想見於飛燕啊?”
金升居然很老實地說:“是啊,畢竟是個被林致遠逃婚了的女子,而且又很有名氣。”
我說:“過完年,過完年保證你能看到,看膩為止。”
小香悄悄地撇嘴。
我們在已經冷清了的金門客棧梳洗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隻能繼續趕路,這次直接回玉門。
果然,我們一直到大年三十的下午,才險險回了玉門客棧!
而好在劉老顯然已經告訴了爹我們回來的事情,我一下駱駝就看見了爹在門口等著我們。
“爹!”我十分激動地喊了一聲,衝過去撲進爹懷裏。
我爹當初是個武夫,後來年歲漸長,才開始做生意,這些年離江湖實際上頗遠,和中原的來往也不算太多。我娘生我的時候便難產而亡,我最小的時候是劉老帶著的,父親大約是忙生意,我對他沒有什麼印象,後來大了一些,父親便出現的多了一些,對我十分地好,又當爹又當媽,自幼就很疼愛我。若不是有劉老在一旁敲打,隻怕他會是溺愛我。
一別就是大半年,還好爹和我逃走之前看起來差別不算太大,隻是胡子又長了一些,他現在的生意依然是要些武功的,他也一直勤加練武,身體強壯,看起來十分健朗。
我撲到他懷裏去,他卻並不伸手抱我,隻故作生氣道:“怎麼,怕要挨罵,一回來就撒嬌?多大的人了?”
我說:“十七啦!”
爹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香和金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小聲在爹耳邊嘰裏咕嚕說了一通,爹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才說:“你還不讓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