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清晨,枝頭上的花朵被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夜雨,擊打得零零落落,花瓣散了一地。
其實夏天已過,秋天即將結束,但,不甘就花枝上依然不肯凋謝的花朵依舊眷戀著俗塵中的一點原由,不甘就此離去。
戴著墨鏡的他品嚐了一口咖啡,看著頭條禽獸父親強占其女的可怕新聞,禽獸父親被判十年終生□□。
杜澤西沒有驚訝或者感歎,默默看著窗外的流光飛舞,月燈殘盡,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三個字:
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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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大門,散發著腐朽枯敗得壓抑。
伴隨著一聲沉重地回響,大門“吱呀——”打開,漸漸露出一個人的身影。
從門中走出來的那個人,看上去似乎並不年輕,頭發有些泛白,麵上也因為多日的不修邊幅而變得有些邋遢。
漸漸走近了。
才發現是一個穿著米色帆布褲子和微黃上衣的男人,隻是略有些頹廢。他看了看天,遠方的雲層中刹那透出一絲光芒,令他迷茫的眼睛裏閃過絲明亮。
男人走在人聲嘈雜的路上,街邊盡是鬧騰叫賣的小販,晨點的香氣從他的鼻腔瞬間擴散開來,刺激著大腦皮層。肚子忽然發出饑餓的聲響。
他注視著周圍,打量著每一個路人淡漠的表情,仿佛覺得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有人眼睛都是空乏的,沒有自己身影的存在。也許……這就叫物是人非。
他叫林洛凡。
曾經是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精明商人,隨心所欲支配權利與金錢的強烈欲望;他曾經高高在上,穿著高級西裝定製,優雅而冷淡地用修長食指輕巧敲擊名設計師名下的昂貴皮質沙發。
而今,他卻一無所有。
走在人群中,他也隻是一個比平常人高挑一些,比平常人輪廓分明一些的普通男人。根本沒有人會想到,他曾經深深愛上一個女孩,那個人是他的女兒。
林洛凡有些自嘲地想:既然上天讓林藍成為自己的女兒,為什麼又讓自己義無反顧愛上?這是個有些可笑的問題。
如果不是林藍,商場上精密得幾乎沒有破綻的林洛凡終於顯現出一絲無力遮掩的弱點,被曾是私人醫生的張輕羽抓住毀滅性的證據,他鋃鐺入獄。
如果不是林藍,林洛凡也商場失誤,被人發現其資金操作的漏洞;他也不會被判十年刑期。
但實際上囚禁滿三年,因為其良好表現,處於從寬處理。
而唯一的代價就是——
所有的流動資金與不動資金以及林洛凡名下的公司、及其公司證劵、產權皆為國家所有。
這隻是一種變相性的賄賂,名頭說得好聽些,但結果是一樣的,林洛凡最終回歸平凡,成為茫茫人海中的一名庸人。從昔日萬丈光芒、叱吒風雲的人物,落魄至今日一無所有,人人唾棄的境地。
但林洛凡始終不悔,也許他會對自己沒有用冷靜精密的頭腦分析一切而感到遺憾,卻不後悔愛上林藍,愛到纏綿至死的溫柔。
嘴角揚起淡淡的甜蜜笑意,他忽然很想念林藍。
翻閱一些舊聞,到處打聽,林洛凡最終以自己微薄的能力得知:林藍在W市的精神病治療中心。
以親戚名義探訪,得知林藍在D號病房。打開門,卻是鎖上的,林洛凡的心一下子跌落穀底:難道林藍還不肯原諒自己?他失魂落魄回去,手中的薔薇瓣瓣凋零,鋪成一路微帶醉意的芬芳痕跡。
然,就在他眼皮略略抬起的一刹那,他看見了——
看見那個始終深愛不悔的女孩。如今,她應該十八歲了吧?難怪出脫得如此美麗清秀。林洛凡慢慢蹲下,看著林藍消瘦精致的麵容,他忽然微微皺眉。
為什麼林藍的眼睛是空洞無神?
視線朝下,為什麼林藍坐著輪椅?
站在林藍身後的護士小姐讀出了林洛凡眼中的疑惑,說道:“林小姐有強烈的臆想症與迫害症,常常以為有個叫林洛凡的男人要殺死自己。所以最後從醫院頂樓跳下來,結果……”
林洛凡讓護士小姐離開,與林藍獨處了一會兒。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喜歡用指尖細細撫著她精巧纖細的輪廓。淡淡掃過她的眉、她鮮嫩的嘴唇。但林藍沒有任何反應。
林洛凡想:她果然變成癡呆了,對自己的靠近毫無反應。說到底,她隻不過是無辜。他推著林藍坐的輪椅,眼睛有些酸澀和淒涼。
夕陽終於西下,天空漫爛成驕奢,變幻著紫橙相接的絢麗色彩,也似乎沒有比眼前更加動人心魄的景色。
回想起過去種種,背叛與逃離,渴望與征服,林洛凡嘴角揚起一個很奇怪的笑意。
——其實她變成這樣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自己可以永遠擁有她了。
他慢慢從身後用雙臂圈住癡癡呆呆的林藍,貪婪著她身上疏淡的淺淺香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