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一住在十樓,是頂樓,上麵有一個閣樓,他放了一盆蘭花一個廢棄的石礅上。
下雨天,他上去看那盆蘭花。看到對麵的家屬院的樓頂上晾曬的衣服,在雨中來回地搖擺。
那些衣服是在躲避嗎。
錦一身上被雨水淋濕了,錦一覺得這樣才像是進入了夏天。
要身體被雨水淋濕幾次才像是夏天,他通常不喜歡撐著傘在雨裏麵走,他不喜歡遮蓋自己的思想。
他有恐高症的,不敢往樓邊緣走動。可是,他聽到一聲急刹車的聲音,又忍不住想到邊上去看看下麵發生了什麼。
錦一看到了死亡事件。
那輛車停在樓下的小區門口,卻被一個男人撐著一把傘擋住了去路。
十層樓的高處,讓發生爭吵的兩個人那麼渺小。
那個男人不停拿著相機對著那輛汽車拍照片,仿佛嬉皮笑臉的。
那個女人蠻橫在雨中說話。
誰知道,那個男人突然把相機和傘都扔掉了,發了瘋地去刺那個女人。
隻幾十秒鍾的時間,那個女人便倒在血泊中了。
雨水把女人的鮮血衝得到處都是,警察和醫生的車輛都來了,道路都堵塞了。全是人。
錦一衝下樓去,說自己目睹了全過程,然後,他就被警察包圍住,他發現,他所看到的事實與周圍的人看到的不同。他站在高處,他看不到人的表情。所以,他講的事實讓警察很疑惑,於是,那警察一遍一遍地問他,兩個人是如何接近,是誰先碰到誰的身體的。
反複地問,錦一覺得自己剛才在樓頂上看到事實正一點一點地遠離他的身體,被大雨融化,流走。
凶手叫田一頃,是個不完全精神病人,他已經被警察控製了,嘴裏竟然大聲喊著他爸爸的名字,還背誦花肥和農藥的價格。這些都是他們家裏的信息。精神病人的父親是農業局的職工,是賣農資的。
錦一想起自己的弟弟的死。
錦一有個弟弟,比他小五歲,那一年,跟在他屁股後麵,一輛車過來,車並沒有撞到弟弟,弟弟卻仰麵躺在地上,死了。
錦一的弟弟自然叫做錦二的。錦二的死給錦一製造了很多孤單,他的鄉村童年從此進入到他的內心,他拒絕在馬路上行走,他經常躲在臥室裏畫他弟弟死亡時那條馬路上的一切狀物,他覺得弟弟的死給他的人生塞入了太多的疑問,讓他對自己活著經常充滿了懷疑。
有時候,他早晨起來,都會跑到對麵的鄰居家裏看看那隻狗對著自己叫不叫,如果狗汪汪地叫,他就相信自己還活著。
錦一被一場大雨帶回到童年的狗叫聲裏,他覺得,他應該回到童年裏,去看一看,那些無人問津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