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博 弈(2 / 3)

楊林握著那把鈦金劍,劍身樸實無華。他麵上也沒有絲毫表情。

“你千萬要小心”張進誠見他如此托大,不禁有些擔心。

“沒事,我不相信人的反應速度能比電腦還快”他小聲說著“這是冬瓜頭大俠闖江湖以來的第一戰”。

押音紅什的劍舞起來,捷若騰兔、追形還影、縱橫往來、目不及瞬。他真是一個用劍高手。

楊林沒有什麼招數,隻是用劍左一擋、右一掄的招架。

轉瞬二十招已過。押音紅什的劍招突然變快,如疾風驟雨般向楊林襲來。原來,前麵的招數是他在抻量對手的實力。

楊林深吸一口氣,用食指一挑,把劍柄上防禦、進攻、劍芒的按鈕推dao極限,然後手中劍隨意一揮。

本來兩尺數寸來長的劍光,陡然間寒芒暴漲,化作一匹數丈長青蒙蒙的長虹,宛如銀練淩空、天龍舞爪,朝前席卷過去。

強烈劍光在刹那間,幾乎令人睜不開眼睛。森森劍氣發出嘶嘶異響,兩三丈內,全被砭人肌骨的寒風所籠罩。

當真風雲丕變、天地晦明、日月無光,劍氣愈強烈,四外愈顯得黯淡無光。押音紅什想出劍抵擋,那匹練般的銀光、嘶嘶劍氣突然隱去,楊林的劍已架在他的頸上。

押音紅什的眼中閃現著驚奇與不信,隨即痛苦的神情在他麵上展現開來。他插劍回鞘,將劍往地上一丟,在眾軍士的呼喊聲中,轉身向遠處走去。

“這可能是曆史上最早的一個現代科學的犧牲品”張進誠心中大為惋惜。古人講究信義,押音紅什舉世無雙的劍法在他自己生命中已成絕響。

晉卿無言,這兩場比試竟以他意想不到的結果而告終。

他端了杯酒遞向楊林。酒隻斟到三分滿。端著酒杯,一時芳香撲鼻,瞬間迷蒙了惶然的心情。楊林禮貌的舉起杯,小小的一口液體,在舌上炙燒開來,但就在你準備充分迎受熱度時,它又解化而消失,留著炙後的空虛快感迷蕩回漾。

好酒,楊林在心裏說。

晉卿的親兵已在主帥的大帳外擺起了一個四方木幾,木幾上放著一個白銀鑲邊的湘妃竹棋枰,兩個紫檀筒兒,貯著黑白兩色雲南窯棋子。

第三陣是要比試下棋。

晉卿目視三人,微笑著說:“三位誰與我手談一局?”

楊林搖頭,看樣這不是他的強項。

張進城與那僧人互視對方,還未來得及張口,晉卿向著那僧人又說:“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僧人一臉肅穆,抑揚頓挫的說:“貧僧頑石。”

晉卿麵上的微笑突然收斂,代之的是敬仰、崇拜之色。

“大師掌理本地佛教,弈棋之道又是空前絕後的國手,我米粒之珠,不敢在大師麵前稍放光華。”

原來這僧人竟是本地佛教的掌教,外表如此樸實無華,正應了‘重器無鋒’的古話。他其它方麵的修為一定也處巓峰,怪不得晉卿不與他下棋。

‘避實就虛’的選擇對手,這一戰晉卿在謀略上已占先機。

晉卿的目光轉向張進誠“看你剛才侃侃而談,弈棋想必也非弱者,咱們手談一局。”

他找了張進誠對弈。對手主動叫陣,肯定是對弈的高手。張進誠深知圍棋高深、複雜,他心中沒有一分能勝出的把握。

中國的圍棋,古老相傳乃是先天河圖之數:三百六十一著,合著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黑白分陰陽以象兩儀,立四角以按四象。其中有千變萬化,神鬼莫測之機。

漢朝班固形容圍棋:‘上有天地之象,次有帝王之治,中有五霸之權,下有戰國之事,覽其得失,古今略備。’

《爛柯經》也記載弈棋的心得:博弈之道,貴乎嚴謹。擊左則視右,攻後則瞻前。有先而後,有後而先,兩生勿斷,皆活勿連。彼眾我寡,先謀其生;我眾彼寡,務張其勢。善勝者不爭,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夫棋始以正合,終以奇勝。

宋朝初年,契丹建國大遼,宋人稱為北朝。因其強占燕雲一十六州,從此漸染中原教化,國中也屢現弈棋高手。

宋棋待詔徐鉉所著圍棋三十二法,分為:衝、幹、綽、約、飛、關、劄、粘、頂、尖、覷、門、打、斷、行、立、捺、點、聚、蹺、挾、拶、薛、刺、勒、撲、征、劫、持、殺、鬆、盤,也傳至遼國,被其弈者廣為習練。

張進城圍棋水平的自我評價是‘蒙童階段’、‘業餘選手’,與契丹國手對弈,實在沒有一絲勝算。但為了拯救駝隊諸多人的性命,他也隻有放手一搏。

“遠來是客,請先手執黑。”晉卿讓他先手,實在是非常講究。圍棋有‘寧失一子,不失一先’的說法,可見先手對棋局輸贏的關係重大。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張進誠手起一子,晉卿隨手而應。兩人一遞一招,擺開陣勢。

楊林覺察到張進誠心事重重,對此戰沒有一點把握,他不失時機的跟晉卿交談,以擾亂他的心神。

“貴國有個叫蕭峰的,大王是否認識”他開始胡扯武俠故事。

“我國姓蕭的人數眾多,不知是哪個蕭峰”晉卿隨手擺下一子,然後說。

“其人文采武功天下無雙,是個大大的英雄”楊林有選擇的說。他去掉了‘丐幫幫主’、‘降龍十八掌’等原有的修飾。

“我國內竟有這樣的人才,是我孤陋寡聞了。”晉卿陷入沉思,他肯定在想著找尋蕭峰的辦法。

日頭已偏西。

西方的天空,渲染了一片紅霞,近處是杏黃色襯托著藍色的高空。在雲塊的空隙處,露出藍色的線條,非常鮮豔美麗。

冷風又起。

一名親兵逡巡而至,將披風輕輕覆在晉卿的肩頭。

“大王,您披風上鑲飾的夜明珠丟了一顆,我們哪也找不到”那兵士小聲說道,低著頭等著責罰。

“丟在軍營中,無論哪個士兵揀了去,還是我契丹的”晉卿不在乎的說,話語中深含著自己的大度。

“大王的修為還不到家呀”一直緘默的頑石大師忽然開口。

“怎麼?”晉卿問。

“剛才的話,大王若說:夜明珠無論天下哪個人揀了去,還是大王的。這才是大王成王稱霸的修為呢”頑石大師一語中的,晉卿手一抖,一子擺錯了位置。

看樣無論想做好任何事,首先要凝神靜氣,不能有一絲的分心。連架子上的那隻羽毛鮮豔的鸚鵡也不合時宜的給他的主人添亂。它在架子上來回踱著步,口中重複著那幾個字‘不到家、不到家’。

張進誠從籠架上取下鸚鵡放在自己肩頭,象是愛極了這個會說話的寵物。其實,晉卿每當注視他,就能看到他肩頭的鸚鵡,這將加速晉卿的疲勞和增添他的浮躁。

在楊林和頑石大師旁敲側擊的幹擾下,晉卿的棋技沒能完全發揮,他棋陣的攻勢對張進誠造成的壓迫,使得張進誠的棋技超常施展。許久,竟絲毫不現敗勢,兩人的棋局已現珍瓏。

晉卿托著下巴,沉思許久,手中的棋子遲遲未落。他搖著頭,象是否定自己剛才的思路,又沉寂半晌,他忽然說:“翠娥,為我演奏一曲。”

一名宮裝的歌女走出,手持琵琶半遮麵,麵帶春愁。兩道蛾眉,一雙鳳眼,秋波明眸,蟬鬢綠雲。

歌女低首撥弦,琵琶聲起,如雨打秋窗。

張進誠依稀記得唐白居易《琵琶行》中描寫的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弦聲婉轉低沉,如秋風初起、如病中呻吟、似閨閣怨愁、如邊塞鼓角。

歌女全神貫注,頭上金鳳玉釵也隨身體的顫動而閃閃發光。夕陽映照下,歌女淚已流滿香腮,隻是一腔心事還沒有完結。

如泣如訴低回婉轉的弦聲又頓生風波,大弦如急風狂濤,小弦如遊子悲吟。片刻,聲音全部寂靜。

歌女無言,一任淚流滿麵,低首退了下去。

“好一首《昭君怨》”頑石大師脫口讚道。曲畢之時,昭君已投河,歌女腸已斷,聽眾暗心傷。有一種淡淡的哀愁,遊蕩在眾人的心頭,沉浸其中,許久不能自拔。

晉卿熱血沸騰,目中噙滿了淚水。昭君是一個奇女子,為了國家隻身犯險,千裏和蕃,她放棄的又豈隻是終身的幸福。自己又何嚐不是?為了複國,放棄安逸生活,不言兒女私情,雖然為國盡忠,可自己又得到什麼呢?他不禁自憐自艾的反問:‘我為國人灑血斷頭,契丹又有幾人記得我耶律晉卿。’

“別走”張進誠的呼喝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那個叫翠娥的歌女遲疑著,不知該回去還是留下。

“到現在咱們還勝負未分,我要增加一個條件”他象是有必勝的把握,用棋局的勝負跟晉卿提要求。

“說出來聽聽”晉卿象是料到他有此一招。

“如果我贏了,我要這個女人”張進誠指著翠娥說。

“為什麼要她”晉卿嘴角閃過一絲鄙夷的微笑“我還以為你要我不要複國”

“複國這樣的大事不是一局棋可以左右的”張進誠淡淡的說“大王有真性情、具大智慧,其中的利害關係一定看的非常明嘹”

“哦,什麼利害關係?”晉卿故意問道。

“契丹在肅州一舉,直接切斷了河西走廊的商運。孤城難守,向東占涼州,則獲罪西夏;向西則與吐蕃為敵;回鶻不時掠擾;大宋各州抗敵,大王豈不得罪天下人。另外,遼為金所滅,金又豈會坐視契丹複國。大王複國之日就是金國絞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