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老師是一個心裏存不住話的人,他想和阿穀談談的念頭像春天的草芽般瘋長。茶話會喝過酒的兩天以後,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
那是一個上午。
盛老師、阿越、阿若三人都有課,我被張天然打電話約出去了。張天然在電話裏告訴我,他要請教我一個問題。我讓他在電話裏說,他說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必須當麵說,這樣也更能顯出誠意來。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沒有揭穿他。這個教生物的張天然,似乎像古生物化石一樣古板,但願他不把我當成億萬年後人體化石的前身。和陳明燦不一樣,他幾乎和浪漫絕緣,連下載的Flash求愛文件都不會發給我。
這樣,辦公室就剩下了何必老師和阿穀兩個人。
辦公室一下子靜得太多了,牆壁上的石英鍾原本聲音輕輕的,可現在竟然聽得非常真切。
“阿穀,你講到哪一課了?”何必老師覺得,不能單刀直入,應該迂回包抄。
“咱們的進度一樣。”阿穀在判學生的作文。
“阿越呢?”何必老師慢慢向目標靠近。
“他?應該八九不離十吧?咱們用的是同一個進度表啊!”
“阿褸呢?”何必老師覺得,應該突出男女主人公。小說、戲劇都是這樣。
“她可能和盛老師的一樣。何老師,你是備課組長啊,怎麼反過來問起我來了?你是不是想……”
“是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正好,我也想跟你說一個事!”
何必老師知道,時機到了。
這時,辦公室開了一條縫,學部幹事王玲再一次探進頭來:“何老師,校長找你!”
和阿穀的談話隻得中斷。
走在去五樓的路上,何必老師知道,東窗事發了!
我可真幸運啊,剛入職這麼長的時間,就和校長有過兩次親密接觸了!回來的路上,何必老師一邊下樓梯,一邊自我解嘲。
越想越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盡管校長的口氣依然和藹可親。校長說:“聽老師和同學們說你這一段的工作表現非常好。”
何必老師心裏直打鼓:校長是什麼意思?從什麼時候開始調查我了?他調查我的目的是什麼?除了調查我以外還有誰?這其中有沒有生活老師?是對新入職教師一般性的調查還是專門針對某事對某人的特殊調查?
這時校長接著說:“你剛來咱學校,對有些製度還不太了解,當然,對學生的要求你更不了解,這都是非常正常的。其他老師也不了解,包括那些已經來了一兩年的同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但我要說的是,其實,要是多想想的話,很多東西還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製度。”何必老師覺得,校長說到這裏,口氣已經變得非常嚴肅,不,已經非常嚴厲了。盡管耳朵接收到的信號是,校長的口氣仍很和氣。
一定是生活老師告了我的狀!何必老師斷定。
這太可怕了!這麼小的事都可以捅到校長那裏,要是再大的話,恐怕李總就會知道了。或者,胡主席也會知道。
何必老師想著,一隻腳差點兒踏空。他趔趄了一下,抓住了樓梯,幸好未崴到腳。
這個生活老師是什麼模樣呢?何必老師想著,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大家上課已經回來了,阿穀身邊還有幾個學生和他親熱地交談著什麼。熱熱鬧鬧的,可何必老師的心裏亂亂的,他再也沒有了和阿穀單獨談談的機會,更沒有了這樣的心思。
和學生熱烈交流的間隙,阿穀向何必老師眨了一下眼睛。何必老師不明白,這一眨眼意思是什麼?是讓他別再提剛才的事?剛才他們什麼也沒來得及談呀?是告訴他以後有機會再談?是有意為之還是偶然的生理反應?
不明白。但何必老師仍然投桃報李一般,向阿穀一眨眼。
阿越接聽了一個電話後,興衝衝地跑了出去。
“砰!”一聲門響後,大家抬起頭來。
“遇到什麼好事了吧?以前沒這樣過。”盛老師說。
原來,是學部幹事給阿越打電話,馬校長找他。
阿越到五樓校長室外的時候,校長正在屋裏打電話,阿越沒有敲門,耐心地站在門外等候。
阿越的一個山東老鄉碰巧經過,看見阿越,很是奇怪:“阿越,幹啥呢?偷聽校長的悄悄話?”
“噓!”阿越示意同鄉嘴下留情。
校長終於結束了那個像澳大利亞海岸線一樣長的電話。阿越上前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