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默你個王八蛋!”
我聽到阿成在外麵大吼,接著就是一聲巨響,整個山穀都在顫動。張一默扛著他帶出來的人,另一隻手拉著我就往出跑。我們一路往上,背後的穀底被一片濃煙遮蓋住,我知道他們就在下麵,正在往我們這邊追來。
我被張一默半拖半抱的帶著走,沒出一分鍾我們就已經走到那條細窄的裂縫裏。後麵追兵的聲音不算太近,他把我放下來,又從包裏摸出一個圓球,這次他不是直接丟出去,而是設了個時間再丟出去,接著我們繼續往前跑。
終於到達了那個有落水的大斷層,我擔心的事情來了。
“怎麼上去?”我問。
“別急。”張一默放下肩上扛著的人,那人穿著防護服,我不知道是誰。
“阿成說的協議是什麼意思?”我喘著粗氣問到。
“我曾經和這個組織有個約定,他們會得到我的庇護。”張一默從背包裏拿出兩把手電,給我一把,另一把給了那個穿防護服的人。
那個人一直不說話,拿上手電就照了照瀑布。
“你也參與了這個改造人項目?”我有些驚訝,他之前一段時間表現出來的都是在和這個組織作鬥爭,可怎麼他也和這個組織有關係?難道那些人說的高層變動就是指他?
“這個說來話長,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他沒打算給我解釋,或者沒打算現在給我解釋。
不等我多想,外麵就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我猜想應該是他的那個圓球,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有人追來。那應該是某一類定時炸彈,體積小方便攜帶。爆炸聲伴隨著震動,外麵有石頭崩塌,可我們這裏似乎很牢固,隻是震動,並沒有出現岩石斷裂的跡象。
這時候在斷層上麵出現了一個很大的黑影,我猜有什麼大型的東西正在從上麵降下來。
“走吧。”張一默帶著我們一起往斷層落水走去。
上麵降下來的是一個很舊的類似升降台的東西,正好停在落水繼續往下的那個洞口上麵。我們三個人站在上麵,手扶著生鏽的欄杆。升降台頂上連著腿一樣粗的鏈條,張一默再次掏出一個小球,扔向下麵那個洞裏。球被落水巨大的衝力扯下去,然後又是爆炸聲。升降台在爆炸聲響起後開始慢慢往上提升,我聽到鏈條滾動的聲音,下麵可能有個什麼機關,是專門用來開啟升降台用的,張一默用炸彈啟動了那個機關。
“你對這個山洞很熟悉。”我有些恐高,還好四周圍光線昏暗讓我表現得不那麼明顯。
“這個山洞在修建的時候我並不在場,其實這也算是第一次進來。”他點上煙。
“可你不是曾和這個組織有協議嗎?你連自己合作對象的基地都沒來過嗎?”我有些質疑。
“事實上,並不止這裏,還有其他地方也有基地。不過那些基地都被毀了。這一處是那件事情之後才被他們重新開啟的。”他說:“這是你爸爸曾經廢棄的基地。”
“我爸爸?他也參與了?!對了,我爸爸不是死了嗎?”我兩份記憶裏都提到了我傳說中的那個爸爸已經死了。
“也可以這麼說。”他回答,話裏有話。
“從什麼層麵上來說他算是死了?”我問道。雖然我對很多東西都很茫然,但我明白我正處在一個不能用尋常思維來判斷問題的事件中,並且目前為止我看到的東西都不能用簡單的一兩句話來解釋。
張一默聽到我這樣問他,轉頭臉上帶著笑容,眼睛在陰影裏看我。
“天性使然。”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可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之後就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內容。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那個穿著防護服的人不說話,也不靠近我了,因為我的防護服上還沾著那些惡臭的屍體殘片。
張一默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脫掉了防護服,這樣我才認出了他。我想,他帶走的這個人應該就是此行的目的了。
升降台花了近十分鍾我們才到了斷層的一半,而且它就在這裏停下了,我們背後是落水,而麵前什麼都沒有,它停在這裏讓我欣賞風景嗎?
“該死,不會是壞了吧?”我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
“應該是到站了。之前我們下來的時候它確實就停在這裏。”張一默說。
“你的意思是剩下的我們順著落水逆流而上?”我是在表達不能理解的情緒。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張一默說著把手伸進落水裏。要知道落水很重,我們這樣徒手往上也不能瀑布裏爬啊,他之前說的那個樹藤呢?這一路上來我怎麼沒有看到?
張一默從落水裏扯出了另一根鐵鏈,這根鐵鏈跟我在山穀下麵洞裏醒來時那根打到我臉的鐵鏈差不多粗。鐵鏈是直直被拉出來的,說明它另一頭是連在落水後的山壁上。張一默用手扣進鐵鏈環裏,然後猛一用力使勁往後一拉,瞬間,落水停了!我們眼前的山壁上出現一個兩米多高的四方口通道。
“走吧。”張一默側頭指了指通道對另一個人說。
那個人從升降台上跳到通道裏,接著是張一默,最後是我。通道裏漆黑一片,我打著手電四處觀察,這裏麵沒有任何圖文裝飾,開鑿的痕跡不新,應該是以前打的一個通道。
“這裏通向哪兒?”我問道。
走在第一的那個人終於說話了:“輪回之門。”
他是那個領頭的?!張一默把他抓來,難道說我曾經和這個人很熟?
我們一直往前走了兩百多米,然後遇到一個大上坡,我實在有些體力不支,於是放慢了腳下的速度。
“走吧,在這裏麵呆著還不如快點出去泡個溫泉。”張一默過來將我扛在肩上,他哪裏來的那麼多力氣?他不累嗎?但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可以休息了。
走過了上坡,我們就到了路的盡頭。這裏像是一個向上的鐵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弄斷了那些窗戶上的鐵柵欄,我們從這裏麵出去,外麵仍然是漆黑一片,左邊是溪水,前麵是另一個斷層,溪水流到段層出就往下落,而斷層前麵是一個剛才我們來的那個地方一樣的向下的洞。我們就站在溪水的岸邊上一棵形狀奇怪的樹下。
“這是哪兒?”我問。
“輪回之門。”領頭的說。
“門呢?”我回頭看了看腳下的那個鐵窗,他不會指這個吧?
“斷層下麵。”他說。
我扶著樹往前走兩步,想用電筒往下照,結果被領頭的一把抓回來。
“你幹什麼?不想活了?”他語氣相當嚴肅,還有些顫抖,這下麵是什麼巨型絞肉機嗎?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張一默站在原地看著斷層下麵,由於光線不好,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其實就算看到表情我也不一定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走吧。”他歎了口氣,轉身對我們說。
我們跟在張一默背後走,這裏的路像是亂石崗一樣,到處都是石頭,不好好走路就會摔倒。
往溪流裏麵走了十來分鍾,張一默帶我們爬到一處稍微高一點的岩石上,那裏往山壁內有另一條通道。
我們進入通道接著走,這裏麵的感覺讓我想起了點什麼,好像是一句話。
“我遵守你們的規則,但這一切都不能讓尼尼知道。”
這句話在我腦海裏很深的地方回蕩著,似乎是這樣講又似乎不是,說話的人是誰?直覺告訴我是張一默,但這些東西會不會是那種思維體給我製造的假記憶?
我邊走邊思考,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這路似乎沒有盡頭,張一默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歌,我莫名其妙覺得雙眼疲憊不堪,竟然一頭砸到地上睡著了。
等我再醒來,我已經躺在那張碩大的床上,身上穿著幹淨的白色睡衣。
“我回來了!”我感歎道。但奇怪的是,明明這個臥室到底在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之前的洞穴在西藏,是有坐標經緯度可以標記出來的,明明那裏才算得上是真實世界,為什麼我會為回到這裏而感到慶幸?我的三觀有問題。
誰給我換的衣服,誰給我洗的澡,如果是張一默,那我和他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
兩份記憶裏,有一份有他,而他在那份記憶裏扮演著一個溫柔體貼的人,這樣的人一般都會和他相戀吧。我承認眼前這個張一默有紳士風度,但他對於我來說有點高深莫測,而我和他竟然都和那個改造人組織有關係,那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呢,我曾也是個瘋狂的人嗎?瘋狂的改造那些人,要幹什麼?
對了!那個領頭的!
我想到這裏趕忙起身走過去,伸手要開臥室的門卻停住了,我應該去客廳?書房?廚房?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張一默在哪兒?
我才發現,我對這個張一默一無所知。
正在我愣神的時候,臥室門開了,門外是一條往下的長長的樓梯。張一默站在門口看我愣在那裏,趕忙進來轉身關了身後的門。
“怎麼了?”他問我。
“你帶出來那個人呢?”我問道。
“我讓他去做點事情。你找他有事?”他轉身再開門,外麵已經是客廳了。
我走出去坐在沙發上,現在這裏的天是晚上,我不知道這是地球的哪一邊,牆上的時鍾顯示這裏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
張一默坐到我旁邊,拿起茶幾上的奇怪的水果吃起來。
“你帶那個人出來幹什麼?他是誰?”我問。老實說,我這樣和他坐著並沒有覺得尷尬,可能是因為已經呆了一段時間,所以習慣了。
“他是維持你現狀的其中一個人。”張一默用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電視,電視正在播美利堅的晚間新聞,所以這裏是美國?
“我覺得很奇怪,按照你說的,如果記得我的人可以保持我現在這個樣子,那我隻需要到處走到處跑,讓人家記得我就可以了。”我用手支撐著頭,雙腿盤坐起來。
“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則,沒有誰會憑空出現,維持你現狀的那些人,他們的記憶裏有你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記憶片段,加起來才組成了現在的你。換句話說,你現在這樣其實是他們的記憶映射出來的。”張一默解釋著,同時切換著電視節目。
“那我到底算什麼樣的存在?我隻是大家的記憶?那你現在是在和誰說話?”我有些鬧不明白。
“你還是你,隻是你的身份被拿走了。如果換做其他人,他們即便是被拿走了身份也不會有事,因為他們屬於這個世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