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昌州府的官道上,墨逸騎著馬,慢慢地走著。行至天黑,便隨便找一間客棧住了。
“小二,再拿酒來!”他醉眼迷茫,說話都哆嗦起來。
小二走過來,勸道:“客官,您已經醉了,我扶您上樓歇會兒吧。”墨逸一把甩開小二的手,叫道:“我沒醉!隻管拿酒來,是怕我沒銀子付麼?”說著,他在腰上摸索了半天,扯出一個荷包來,甩在桌上。“拿去,把所有的酒都拿來!”
掌櫃拿了一小壺酒走過來,小二求助地望著他,掌櫃示意他來。小二走開後,掌櫃坐在墨逸身旁,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喝了起來。
“看客官衣著品相,想必是為女子而憂傷吧?”
“我隻歎天意弄人。”
“人生在世,隻情字最讓人看不透。情,如世間萬物一樣,死了就沒了,何必執著於一時?你應該慶幸你的意中人還活在世上,你還可偷偷的瞧她一眼。平安不應是一世的追求麼?人沒了,再大的情也得淡。”
掌櫃再次看向墨逸時,他竟趴在桌上睡覺了。掌櫃把他送到房裏睡好後,悄悄地出了門。
他當然知曉閔宗海回來了。崖兒不說,是怕他難過。他不問,是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此次去尋蕭將軍,恐怕他們再無可能了。他離開,等於是親手將她推給了閔宗海。可是不離開,他又能如何?她不是一直都在等閔宗海麼?如今如願,豈不高興?
嗆水鎮。
“竇大人,我未能完成任務,請竇大人責罰。”
竇仁扶起閔宗海道:“此事怎能怪你?天意罷了。墨家就隨它去吧。”閔宗海隔了兩日才與竇仁送信去,告知計劃失敗。他以為竇仁不會再管這事了,畢竟墨家雖是皇商,但還沒有重要到非得到它不可。不想,時隔一月,竇仁竟是親自而來。
“竇大人此次前來,是為了墨家麼?”
“了解一下情況,最主要的還是為了你。”
“我?”
“你是否已尋到結發妻了?”
閔宗海眼眸一暗,“是。”
“為何不去接回來?”
閔宗海走到窗前,望著那樹枯葉,慢慢道:“她如今的生活很好,而且有墨大公子在,她會活得更好。我又何必去打擾她?”
“這是她說的?”
閔宗海搖頭,不明所以。
竇仁笑道:“既不是她親口所說,你又怎知她的想法?”見閔宗海仍是不明白,又道:“你可有想過她為何一直獨居在靜憂居?她既已做了墨家管事,又不住墨家,為何?墨大公子想必是表過意了,她若中意,為何遲遲不嫁他?”
閔宗海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望著竇仁。竇仁朝他微微點頭,眼神和藹至極。他走到桌麵,提筆寫下了那一行字:明日辰時滄瀾江見——海。
滄瀾江邊。
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麵朝江水,肅然而立。
崖兒著了一身黃色對襟小卦,淺藍色十八幅湘裙,頭上仍是那支蘭花釵。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雖然她未發出任何聲響,但閔宗海還是察覺到她的到來。
他轉身的瞬間,四目相對。猶如過了一世那麼久,他們終是相見了。他黑了,卻健壯了。她長高了,卻多了一絲女人的嫵媚。
他的眼裏濃濃的眷念,她的眸中滿滿的淚水。
“你還好麼?”
她再抑製不住自個兒,猛地撲向他的懷裏,大哭起來。這些年來,頭一次,放肆地大哭!
閔宗海瞧著她的模樣,心痛不已。他抱著她,一手順著她的背。輕輕道:“崖兒別怕,我回來了。”
待哭夠了,她抬起頭來,眼睛竟是腫了。閔宗海摸著她的眼,心疼道:“眼睛都腫了,該如何是好?”
崖兒搖頭,“回去用水敷下就好了。”
他們手牽著手,走在往日走過的路上。
閔宗海指著一聲大岩石道:“還記得那石頭麼?”
“記得,那會兒我在那裏吹風,你硬是把我拉下來,說是江風吹多了,回頭會頭疼。”
“你呀,許多時候,我不用強的,你便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