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讀書的譚學榮,從小就領略了讀萬卷書的家風,養成了良好的思維品質和分析能力,同時獲得豐富知識。他說這種能力將使一個人終身受益。譚先生自幼膽大,隨祖父書畫會友,不滿10歲竟敢抓大筆寫大字。5歲時祖父書聯贈之,此聯於抗日戰爭時期丟失。不意竟在美國出現,其表兄購得帶往台灣,又轉至上海,再到南通,81歲重見,讀了又讀,這真是一件奇遇。他曾經讀過的書可謂琳琅滿目、五花八門,詩經楚辭、唐詩宋詞以及明清小說,幾乎無所不包。廣泛的閱讀不僅豐富了他的精神生活,也為後來從事教育事業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1958年10月19日中午,一列火車將譚學榮送出上海,送到了銀川。當時的銀川有火車經過卻沒有站台,他和一批有苦難言的“右派”在沒有站台的地方下了車,個個臉上都是一派茫然。眼前的銀川火車站似乎沒有房屋,隻有帳篷,真正的建築隻有一座水塔。所謂的貿易部也就是幾個帳篷小商店、小吃店。然後,一輛全程都在咯吱咯吱作響的卡車又把他送到了中衛。中衛當時的情景更是讓他吃驚,不但車站沒有站台,連電燈也沒有。一盞煤油燈掛在一個水泥樁上,這使他想到曾在電影上看到西伯利亞。恍惚間,竟然以為自己置身於西伯利亞了。後來,一輛木輪牛車來接,說是接他們卻不讓坐車,隻讓他們把行李放在車上。那天已是深夜,因為沒有燈光,到處都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他是一個習慣於思考的人,他深知,另外一種生活必將在一個沒有站台的地方,又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開始了。他想,必須要重新認識自己。
那是一個集體發燒的年代,譚學榮和許多人一樣,經曆了各種運動的衝擊。他在中衛縣柔遠公社掃過大街,淘過大糞,挨鬥挨批,受過很多苦,但對中衛土地的富饒,尤其是中衛民眾的善良,也有一些溫馨的回憶。他慶幸在艱難的人生歲月中,曾認識了文壇前輩何滿子先生。老先生雖然也受到運動衝擊,但平易近人,談笑風生,國學根底深厚,學識淵博。他從先生的身上看到了中國知識分子堅守情操的品格和忍辱負重的精神,特別是何先生傳遞給他一種信念,那就是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不要停止學習,學習和人生是緊密相連的,有所學才能有所為,隻有通過不斷地學習,才能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才能成為一個生理和心理都健康的人。再者,就是注重做人,無論生活露出怎樣的麵孔,都要堅信春天會來,陽光終將鋪展在未來的路上。
譚學榮回憶過去,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有真情灑落在人生道路上,讓他久久沉浸於激動之中。記得在中衛縣東園公社曹閘三隊參加勞動改造時,鄉親們中的很多人都因饑餓全身浮腫,但家裏隻要做好吃一點的飯菜都要喊他去吃。有一天,一個叫王生富的農民讓孩子喊他,說是讓幫著算賬。他進了這家院子,就讓孩子把院門鎖了在院門外玩,端上了僅有的一碗米飯和一點鹹菜幾片豬肉讓他吃。“文化大革命”時期,他每天接受批鬥,回到住地便又冷又餓。一天晚上,有一個叫李學堂的學生提著瓦罐來敲門,瓦罐裏裝的是豬肉粉條和米飯,讓趕緊吃,並安慰他別怕,說他沒啥罪狀,是那些混蛋胡整人。在他後來重新走上教師崗位後,領導也暗中保護他,說縣城複雜,讓他到中衛縣柔遠公社莫樓學校去,陶生珍校長把全校唯一的一盞煤油罩子燈給他用。結果去後第二天上午縣委統戰部部長馬從章來看他,宣布說他的右派帽子被摘掉了。是啊,這就是人生處處有真情,當生活變臉的時候人生並沒有滿盤皆輸,而關鍵時總有溫情在轉彎處透出希望的光芒來。受客觀條件製約,人生的轉彎不可能像畫筆那麼連貫,多少有點笨拙,處理不當還會適得其反,這就要求他必須從歲月深處去發現真善美,去品味人間的真諦。
人的意誌力在高壓環境下,又會爆發出何等神奇的張力。雖然譚學榮曾被打成“右派”,在“文化大革命”時期遭受磨難,但他始終堅守一個信念,那就是相信人民相信黨,相信自己的未來充滿陽光。因此,無論自己處境如何險惡,他都保持做人的正直品格,人在黨外,心在黨內,時刻為黨的文化教育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