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老師對學生要求很嚴格,不管是哪個班的學生,隻要在他麵前打鬧嬉戲,他都會叫住批評一番,給講好多學習的道理。因此,差不多全校的學生不管哪個年級哪個班的都怕他。記得班裏一名女生,上課做小動作被譚老師發現了,他走下講台讓這名同學站起來,給她說:“你的父母背朝青天麵向土,辛辛苦苦在那兒幹活,汗珠摔成八瓣,讓你坐在舒適的教室裏,太陽曬不著雨淋不著風吹不著地讀書,你還在這兒玩,你是對得起父母還是對得起老師?”“在家父母管你,到了學校我就是你的父母,就要管你。”在讀課文《我愛韶山的紅杜鵑》時,一個同學把“紅彤彤”讀成了“紅丹丹”,譚老師便讓這名同學把這個詞正確的讀法讀了十遍。這也使我們自此形成了不認識的字不把握的字絕不胡讀,養成必須查字典的習慣。至今我的電腦前一直都放著一本《新華字典》。而對於學習好的學生,譚老師一直是關愛有加的。20世紀80年代初,各種書籍還很匱乏。在他的辦公室兼臥室裏,滿滿的兩大架書既是他的寶貝,也是同學們的渴望。凡是學習成績好的同學,就能有到他辦公室翻閱《辭海》等工具書查閱資料的資格,有的還能順便借上一兩本書業餘去讀。但讀他借的書,一要做筆記,二要保護好書,三不能轉借。這是譚老師要求的。
在班裏我的學習算是比較好的,譚老師對我的關心是另外的方式。由於家裏窮,買作業本都成了問題,實在沒辦法就把用過的本子反過來當作業本繼續使用。為了區別,用過的數學本當語文作業本,化學本當物理作業本。譚老師知道這些情況後,每學期都要給我準備幾個本子,並告訴我沒有了給他吭聲。平時時常還拿點白紙給我,我則把它們訂成本子,正麵當家庭作業本,反麵當成草稿演算紙用。高中三年,譚老師給了我多少本子多少紙我已經記不清了,但那份感激的情懷卻是終生也不會忘卻的了……
冬天的夜晚是漫長的,譚老師要求我們班同學必須在六點二十以前到校,那時候的天還是完全黑的。到了快要高考的一學期,有些同學還不到六點就到校了。譚老師的辦公室兼臥室就在我們教室隔壁。每天不管多早,隻要有一個學生到了學校他必定起床看看,然後在辦公室看書。在我的記憶中,每天到校不管多早,他辦公室的燈光總是亮著的。看到了燈光就感覺到了溫馨、注目和責任。
我們是鄉村中學,且每個鄉隻有一所。全鄉幾十個村的人都在那兒上高中。許多同學住得都很遠,大多都是帶著中午飯的。夏天大多同學帶點餅子饅頭之類的,帶米飯和菜不用熱也能吃,但冬天則不同了。天冷,大多數同學都帶的是米飯,然後在爐台上熱熱,中午就可以吃一頓熱乎飯了。由於人多,教室兩個火爐,每個爐口周圍都堆了十幾個飯盒,摞七八層高。下課了把飯盒轉個方向,幾節課下來飯盒已是熱騰騰的了。有時候爐火太旺或者飯盒靠爐口太近,上課過程中就能聞到烤焦的飯味。每當那時,凡是帶盒飯的同學都有點坐不住了,偷偷地焦急地觀望著,是不是自己的飯烤糊了?已經沒有多少心思能聽進老師的講課了。這種現象不久就被譚老師發現了。從此,他要求所有帶飯的同學到校後把飯盒全部放在他的房間裏,由他負責在不上課時把大家的飯盒預熱。從此大家既吃上了熱騰騰的午飯,又不再操心熱飯或烤糊的問題了。記得有一次中午放學了,有的同學回家了,有的也開始在桌上吃飯了,而我由於正專心地在解一道題,忘了去拿飯。大約一刻鍾後,譚老師把飯盒端到了我麵前說快吃吧,吃完再寫。”轉身的當兒又回過頭來微笑著說:“你們家是不是沒油了,看你吃的菜裏一點油都沒有,我給你加了點,快趁熱吃吧。”說完輕輕地轉身走了。那時的我,已是心潮澎湃,滿心溫暖的感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終於忍不住掉進飯盒裏。那盒飯,就著眼淚,就著譚老師加的香油,我吃得是最香的……
譚老師是教語文的,多讀多背多寫是他對語文學習的一貫要求。從高二開始,譚老師要求我們全班每個同學必須每年要背會80篇文章,其中30篇古文,50篇現代文。為此事多少同學愁得連覺也睡不好,每個同學都硬著頭皮去背了,我的背誦時間主要在上學來去的路上。十多裏路單趟行程需要近一個半小時,便成了我極好的背文章時間。哪位同學背會了一篇文章,就在自習時間或放學後拿上書到譚老師辦公室,老師拿著書,同學站在那兒背。順利地背下來了,譚老師就會在本子上專門的一頁學生的名下,記上已經背過的文章名稱。若背得不順利或有錯誤,則回去繼續背,背熟了再去。不知不覺一年下來,我真的背會了很多文章,《荷塘月色》《鬆樹的風格》《白楊禮讚》《我愛韶山的紅杜鵑》《春天來了》《海燕》《母親》《誰是最可愛的人》以及長篇遊記《天山景物記》等等,都會流利地背下來,到現在也還能背上幾句。古文包括《師說》《勸學篇》《商鞅變法》《促織》《琵琶行》《夢遊天姥吟留別》《嶽陽樓記》等等都背過。當時,背誦那些文章是為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不曾想這些大量的閱讀和背誦習慣也為後來的喜歡閱讀喜歡文學打下了基礎。之後考上大學後學的是工科,但喜歡文學作品,喜歡閱讀和思考,喜歡做筆記和寫點感受的習慣一直沒有改變。一直慶幸過去譚老師的要求和背誦。走上工作崗位後直到今天,不管是自己的報告還是單位的材料都是自己寫的,也包括網絡裏的瀏覽和偶爾的隨思與塗鴉。一個老師帶點強迫的舉動,影響了多少人的一生啊!我們班當時有60人,包括後期重讀的,先後共有54人考上了大學、中專,這在當地堪稱奇跡。現在,在銀川工作的十幾個高中同學中大部分都是單位的“一支筆”,並因此鋪就了自己的仕途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