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熱鬧一直持續到晚上,而且其實白還不算熱鬧,晚上的戲班子唱了《白蛇傳》、《杜十娘》也不算熱鬧,最熱鬧也最讓人驚訝的是蘇州府學的學生們準備的一出好戲。
要蘇州府學裏麵人才不少,舞文弄墨輕輕鬆鬆,吹拉彈唱其實也有不少高手,畢竟“樂”也是孔子推崇的六藝之一嘛,要陳惇是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利用一下學生們的才能進行表演的,其實要從二月份大家畢業了準備道別的時候起。
當時大家雖然表麵上嘻嘻哈哈,但心中還是有些感傷情緒的,特別是林潤、鄒應龍他們要回本地考試,陳惇也要回浙江杭州,眾學子不僅飽受離情別緒,而且大部分人都麵臨生活的選擇,是繼續考三十比一的舉人,還是就此轉業,不浪費大好的年華,有的人家裏有了安排,有的人打算去京師遊學,有的人就一籌莫展,甚至很快就陷入了生活窘迫的境地。
陳惇就忽然道出個歪主意來,幹脆搭一個草台班子,反正學生裏頭古琴快板什麼絲弦樂器都會,再弄一個節目出來,要是節目好,就上街賣藝,賺點生活費。不定他們這個學生組成的戲班子還一炮而紅了呢,到時候大家唱歌跳舞,多快樂啊。
眾學子笑得前俯後仰。
不過陳惇卻沒有笑,他提出這個雖然是個玩笑,但啟發了他一個想法,思索以後提出建議,不演亂七八糟的戲曲,他可以排演一出話劇。
眾人對他所謂的“話劇”一無所知,陳惇就給他們大致講了一下,但他的描述還是不太能被理解,因為大家都不太能分得清這種所謂的“話劇”和“戲曲”有什麼區別,他們熱烈地討論了許久,卻看到陳惇沒有話,他沒話好像在沉默的思考,其實他是在回憶。
林潤首先注意到他的沉默,問他在想什麼。陳惇就想到一個劇本,接著把那個著名的“堵槍眼”、“炸碉堡”給端了出來,當然改頭換麵,背景放在剛剛結束不久的淞滬抗倭上。他還想到很多其他的故事,比如******等等,比來比去,還是堵槍眼和炸碉堡這個合適,但碉堡是沒有的,倭寇是流動作戰,於是陳惇將“炸碉堡”換成了“引爆地雷”,在描述過程中,眾人都被這個故事深深吸引,紛紛催促他快快寫出來。陳惇於是立刻開始寫作,將台詞和對白寫出來,眾人一看立刻拍板,就演這個。
然而劇本雖然有了,但很粗糙,他本來也不是專業人士,好在大家比他還不如,連話劇都沒有聽過,於是大家一應要求都按陳惇的吩咐,雖然嫌棄劇本裏頭的大白話一點文采都沒有,但他們也承認隻有大白話能引發最大的共鳴,他們也被劇本裏的主人公不怕犧牲的精神所感動,其實還有人問這個主人公是真的存在嗎,但陳惇告訴他這個人物就是千千萬萬在抗倭戰場上的大明軍民的縮影。
結果劇本費勁波折確定了,演員又有麻煩了,因為誰都想上台“秀”一把,但角色其實沒有太多,陳惇不得已幹脆在其中安排了一場群戲,就是表現抗倭戰爭激烈的一場戲,隨著鼓點所有演員都會上場,表現戰爭的緊張和殘酷。同時,主演陳惇一早就交給了鄒應龍,原因無他,因為鄒應龍長相最正,最符合主人公高大偉岸的人物形象。
競爭異常激烈,每個角色都有三到四人競爭,唯一沒人要的角色是主角的老婆,眾人提議這個角色可以從戲班中挑選,然而陳惇偏偏不同意,把這個角色強製安排給了……王世望。
他們這幫同班同學裏,王世望的確是比較瘦弱的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有著世家子弟特有的風韻,陳惇認為他很適合這個角色,威逼利誘之下,王世望“大度”地接受了這個角色。然而讓男人扮演女人還是拿捏不好,王世望最開始隻要一出場,一捏出蘭花指來,眾人就無法克製自己不笑,硬憋著也不行,王世望惱羞成怒之下幹脆專門往滑稽裏演,更是叫眾人幾乎瘋魔。
在陳惇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指正之後,眾人總算擺正了心態,而王世望還真的刻苦鑽研了一下自己的角色,為了扮相更貼合,隻要在家裏,就跟貼身婢女閉門不出,仔細觀摩女人的一顰一笑,其他人不知道,竟以為他白日宣淫,氣得王愔差點要請出家法。
排練中又修修改改鬧出不少笑話,經過大家努力總算將各種問題解決。
正式演出就在陳惇今日的定親禮上,賀客如雲,高朋滿座,蘇州大大的人物都到了,他們對這個從未聽過的“新戲”也很好奇。
大幕緩緩拉開,主角嚴弘本是蘇州昆山一名普普通通的佃戶,早早娶妻,家庭美滿。嚴弘身強力壯,幹活勤快,妻子溫柔賢淑,深明大義。夫婦兩個男耕女織,日用不乏,這本是蘇州普通百姓的生活樣貌,然而倭寇的到來,打亂了平靜的生活。
因為倭寇兵圍昆山,嚴弘不得已帶著家眷在城內躲避,然而離亂中,他的親弟弟被倭寇所殺,而二十畝田地連帶著房子也被倭寇放火燒光了,悲憤的嚴弘發誓要報仇,然而他想方設法誘捕了一名倭寇,將這名倭寇殺死,卻仍然無法排解心中的痛苦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