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旁的劉媽懷裏抱著的尚薇,數著陸近真身上的首飾,數到眼花繚亂,不由得問道:“……為什麼要帶這麼多的首飾啊?”
“這女人一輩子就這麼一,自然要堆金砌玉,”婆子就道:“更何況那句話怎麼來著,哎呦看我這腦子……那意思就是女人隻給自己喜歡的人梳妝打扮?”
“女為悅己者容。”陸近真聲道。
“對,還是女郎讀書認字,就是這話,”婆子笑道:“這收拾打扮就是要給人看的,要是給心上人看啊,那就更要精細了!”
心上人,一想到這三個字,她就再想不到其他人,陸近真剛剛平複的芳心,又砰砰直跳起來,再看鏡中的自己,臉已經如紅蘋果一般,那一旁觀看的劉媽似乎察知了她的心思,撲哧一聲笑出來:“……女郎害羞什麼,又不是沒見過我家哥兒,當日老婆子我瞧著你倆,心裏啊就有這個預感,預感會有這喜鵲雙雙,鴛鴦登對的一……”
著她拍掌道:“金童玉女,作之合啊!老婆子我還沒見過這麼般配的人呐,那書裏寫的,曲裏唱的,可不就在眼前嗎?”
尚薇撅起嘴巴道:“劉媽,你對著楚姐姐也是這麼的……”
她話還沒完,就被劉媽捂住了嘴巴,訕笑道:“我什麼了?姐兒就是嫌我話多。”
陸近真還未來得及話,就聽見外頭好大的聲音,這聲音原先嘈雜,後來居然變成了一個聲音,“梁鴻配孟光,五世得其昌,不知同心否,海上乘風浪!”
這聲音一遍遍地重複,而且看方向居然都是衝著她們所在的樓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陸近真急忙打發人出去看。
不一會兒這婢女就上來了,道:“這群跟著解元郎來的紹興漢子,好生無禮!他們按照紹興的規矩,要請女郎上轎……”
“啊?”眾人都道:“隻有結婚那才上轎呢,現在上轎,抬去哪兒?”
“他們,不抬去哪兒,隻是讓女郎上轎。”
大門口,陳惇無奈地看著欺哄的漢子們,道:“意思就是讓人坐在轎子裏,然後你們顛轎,非要把人顛地七葷八素才滿意?”
“哥兒,”為首的紹興鄉親齜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笑道:“我們可是為你好……我們都看明白了,你這老丈人家大業大,富得流油,有本錢傲氣呢。你雖然中了解元,可是人家也沒覺得高攀,反而還覺得是低嫁了呢,你如果不鎮一鎮他們,便是他們倚著勢,隻把你當做入贅的女婿,咱們紹興的漢子,哪裏能任他們使喚?”
陳惇哭笑不得,安慰他們多慮了,但這些人當初執意跟著陳惇來,就是害怕他無父無母,沒個親人的,被嶽丈家裏給欺負了,所以轟轟烈烈地都來給他撐腰來了,就是讓蘇州人看看,紹興的解元郎不是孤零零一個,全紹興的人都是他的後台呢。
陳惇拒絕不了,無奈之下,隻好暗中囑咐道:“總不能把人顛壞了……”
“這就開始心疼了,”眾人哄笑道:“知道知道,明白明白!”
不一會兒蒙著麵紗的女郎走了出來,陳惇一見之下不由得一怔,隨即露出了一個壞笑來,原來陸近真也冰雪聰明,居然瞞過海,讓一個婢女頂替自己去顛花轎。
沒想到這些轎夫也不傻,不知道是從哪兒看出了破綻,請這女郎坐上去之後,就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開始顛簸,左搖右擺之下,花轎不穩,轎內傳來陣陣驚呼聲,顯見裏頭的人是左搖右晃,支撐不住了,轎夫才哈哈大笑,唱道:“……定神看,大麻臉,踏鼻豁嘴翻翻眼,雞脖子,五花臉,頭上虱子接半豌!”
眾人歡笑不止,隻等轎夫唱完,然後打開轎簾,將裏頭的人轟下來:“假的去,真的來!”
陳惇也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哪兒是‘不知同心否,海上乘風浪’,把歌詞改了,倒不如‘不知同心否,轎裏晃一晃’!”
在眾人千呼萬喚之下,陸近真方才抱了尚薇上轎,眾人穩穩當當抬起來,富有技巧地顛簸著,這就有很大的門道,外頭看起來那轎子仿佛要顛到高空上去,其實裏頭安安穩穩,沒有多少晃動,倒是嚇得陸家眾人紛紛阻攔,抱拳施禮求饒,而眾賓客也瞠目結舌,完全被這花花轎子炫了眼睛。
“是你紹興娶親,是我蘇州嫁婦!”陸執懋看得膽戰心驚地,急忙承認道:“哎呦,你們怎麼這麼執著,這嫁娶之間,非要得清清楚楚!”
“那可不,”紹興的媒婆也扭著腰哈哈道:“是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