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想著明哲保身,那麼誰還願意仗義直言?”陳惇道:“那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我佩服表兄,是因為我知道我沒有他這樣的勇氣。天下有勇者,就像張子房在浪沙中椎擊秦始皇,就像楊繼盛死劾嚴嵩,雖然都失敗了,但他們卻在人們的心裏點亮了一盞燈,讓人們知道他們無畏的原因,努力的方向。”
楊繼盛、吳啟和做出了這個榜樣,讓無數人受到鼓舞,而前仆後繼繼承他的事業,同樣也在陳惇心裏重重敲了一擊,讓陳惇看清楚了自己留此有用之身,到底要有用在什麼地方。
“……在我看來,我這個六首狀元榮耀一時,而表兄卻能榮耀千古,他才是士子們真正應該學習和效仿的楷模。”陳惇道。
陳惇在蘇州府學受邀講學,向學弟們傳授經驗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在府學這個人文薈萃之地,千百年來知識分子掙紮拚搏的戰場,承載夢想,成就抱負的地方,陳惇以“敢於任事、以天下為己任”為題,發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講,呼籲士子們披肝瀝膽,執事而為,革除天下之大患,恢複大明之元氣。
對於當今積弊已久、不破不立的局麵來說,因循守舊、明哲保身已經不能有益於時弊,隻能期待以天下為己任的士子們橫空出世,給大明朝這具僵化腐朽的軀體注入新鮮血液,隻有敢說、敢做、敢於獻身,才能撥亂反正、興革改製,挽救大明!
作為東南最好的學宮,蘇州府學選拔貢獻了千千萬萬知識分子,陳惇知道他們其中,一定不乏日後出色的政治家和文化精英,而他們現在隻是需要灌溉的幼苗。陳惇在望著他們的時候,就忽然明白沙勿略曾經說過的話,
“尋找的必能找到,凡走下,必能留下痕跡。很多事情不是一個人奉獻所有就能完成的,它是所有人走在一起的去點燃的星火。如果你的信仰能影響更多的人,他們再去影響越來越多的人,你的信仰,不就有了意義嗎?”
京中,長安西街嚴府。
戶部侍郎胡植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漢武、唐憲成以英睿興盛業,晚節乃為任用匪人而敗,他李默出這個題,還讓犬子回家來問我,不就是指名道姓說我是匪人,說咱們嚴黨,是敗壞漢武唐憲基業的罪魁禍首嗎?”
嚴世蕃眼中卻精光大盛,“閉嘴!”
他一把揪起胡植道:“你確定他選館出的這道題,一字不差?”
見胡植點頭,嚴嵩放聲大笑:“李默啊李默,你死定了!你就栽在這句話上了!”
見胡植一臉莫名,嚴世蕃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道:“知道漢武帝吧,他最大的汙點是什麼?”
“那自然是……任用江充,造成了巫蠱之禍。”胡植道。
“不錯,不錯,”嚴世蕃道:“那唐憲宗呢?”
胡植似有所悟:“任用了皇甫博、李吉甫而罷賢相裴度!”
漢武帝、唐憲宗這樣成就了王朝盛世的英明皇帝,也會因為任用奸人而晚節不保。漢武帝的功績不用細說,但是晚年信用江充,致使“巫蠱之禍”,平白死了太子和皇後,還陪葬了幾萬人,確實是皇圖霸業上難以抹去的汙點。
而唐憲宗在位初期,剛明果斷,能用忠謀。他利用藩鎮之間的矛盾,先後平定了四川節使度劉辟、江南李琦的叛變,整頓了江淮財賦,招降了河北強大的藩鎮,任用了名將李愬,使其他藩鎮相繼降服,重振了中央政府的威望,成就了唐朝的中興氣象,結束了自肅宗以來,各地藩鎮專橫跋扈,對朝廷不供貢賦的局麵,全國出現了難得的統一。
隻可惜憲宗在取得了一些成就以後,就漸漸驕奢起來,不複當初的勵精圖治。他任用皇甫博、李吉甫而罷賢相裴度,還信仙好佛,想求長生不老之藥。甚至下詔征求方士,又遣宦官使至鳳翔迎接佛骨。信用宦官,最後被宦官陳宏誌謀殺。
說起來,唐憲宗這位帝王的生平竟然和當今嘉靖帝無比相似。
嘉靖帝也是年少登基,也曾勵精圖治。早期英明苛察,嚴以馭官,寬以治民,整頓朝綱、減輕賦役,初承大統時,除采取了曆代新君例行的大赦、蠲免、減貢、賑災等措施外,還扭轉了自正統以來形成的內監擅權、敗壞朝政的局麵,並曾下令清理莊田,“不問皇親勢要,凡係冒濫請乞及額外多占者悉還之於民”等。
這番作為,真可以算得上是明君聖主了。但是後來嘉靖帝移居西苑,設醮煉丹,二十餘年不上朝,又任用嚴嵩、仇鸞這樣的大臣任事,導致朝綱日壞,危機愈重。
兩位帝王所作為何其相似也!要說李默沒有暗諷當今的心思,別說是嘉靖帝,嚴世蕃都不會相信,哪怕李默初衷是為了諷刺嚴黨,但唐憲宗這個人物一出來,嚴世蕃就知道他完蛋了,對於護短,而且隻護自己短處的嘉靖帝來說,李默不是觸碰到了皇帝的短處,這幾乎等同於明目張膽指著鼻子罵。
而且嘉靖帝如今的容忍度是曆史最低——別忘了之前一個吳啟和,還可以用士子無知道聽途說來遮掩,李默這個大臣還可以說無知、道聽途說嗎?
“讓文華趕快寫一封奏疏,”嚴世蕃大叫道:“就用這句話,就用這句話彈劾李默!”
西苑涵元殿。
提督東廠兼禦馬監的太監陳洪將一本奏折放到了嘉靖帝案桌上,小心翼翼地覷著皇帝的臉色,道:“皇爺,這就是您要找的那本兒。”
嘉靖帝的臉色一動不動,他手撫了撫奏折的封麵,卻沒有馬上翻開看,反倒問道:“屁股疼地抽筋了吧?”
聽到屁股兩個字,陳洪下意識菊花一緊,隨即疼痛像潮水一般襲來,隻見他走路時一瘸一拐,姿勢怪異——這是挨了廷杖的緣故。
“不疼,不疼……”陳洪這違心之言說得那叫一個痛苦。
“不疼的話,”嘉靖帝喝了一口降氣湯:“朕就把你送到陸炳的詔獄裏嚐嚐滋味。”
陳洪嚇得嚎啕道:“奴婢哪兒經得住十三太保的拿捏啊?皇爺,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你說你錯在哪兒?”
嘉靖帝一口喝完,陳洪就端著清茶給皇帝漱口,不由自主又淌下淚來:“奴婢捕風捉影,盲目聽信,攀誣了皇子……”
嘉靖帝淡淡道:“東廠業務不精也就罷了,朕杖你二十的原因,你還沒有明白。”
陳洪隻恨自己腦子不夠用,卻聽嘉靖帝道:“黃錦,你跟他講。”
“是,皇爺。”黃錦就用一成不變的語氣道:“皇子是皇子,皇子的左右是皇子的左右,你陳洪卻將皇子和皇子左右之人算在了一起,不辨是非。”
“朕隻有兩個兒子,你陳洪膽子可大啊,要逼朕用一子謝罪天下,”嘉靖帝將茶水吐出來:“朕若不是知道你並非有意,早就杖死你了。”
黃錦心道陳洪也是被景王和學士袁煒給耍了,要不然他不會直接往裕王身上扯的。
嘉靖帝看著哭成淚人的陳洪,哼了一聲才道:“收起你那可憐相,把兵科給事中夏栻的奏本拿來。”
陳洪心中一鬆,心知嘉靖帝還是饒過了他。
嘉靖帝翻開陳洪尋出來的奏本,是兵科給事中夏栻彈劾趙文華怯敵誤國的,奏折中言:“浙直官兵會剿陶宅逋寇,屢遭陷敗,諸臣奏報不實,且趙文華欺誕,大負簡命。”
看完這句,嘉靖帝神色莫名,轉向黃錦道:“你去,找找有沒有趙文華的折子,朕倒要看看,四橋這場大敗仗後,給事中彈劾他,他還有什麼說的。”
陳洪低著頭,看上去因為屁股的疼痛而發抖,實際上是因為那位的料事如神而興奮。
他記得嚴世蕃與他接頭時說的每一句話,其中一句就是:“不管發生什麼,趙文華的折子都會被挑出來。隻要這折子到了禦前,大事就成了。”
黃錦挑出來趙文華的奏疏,呈給了嘉靖帝,又細心地將澄泥硯台裏放了塊墨,然而還沒等他研開,就聽見嘉靖帝暴怒的聲音,霎時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黃錦嚇得胖胖的肚子都縮了回去,像個被捏住喉管的鴨子,陳洪在跪在地上前偷眼望了望,他看到嘉靖帝的臉色已經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黑紫了,猙獰的臉上凝聚著噬人的煞氣,喉結上下滾動著,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樣,咆哮出聲:“李默!李時言!你怎麼敢說這樣的話,你怎麼敢如此詆毀朕!”
黃錦眼見嘉靖帝臉色都壞了,害怕嘉靖帝會厥過去。當年仇鸞事發之時,嘉靖帝就厥過去一次,眼看著氣都喘不上來了,還是陶天師恰好在身邊,當機立斷紮了嘉靖帝的耳垂幾針,才好歹撐到了禦醫到來。
這樣的事可不能發生第二次,陶天師今晚可不在西苑,而在大高玄殿裏閉關呢。
陳洪也不敢上前,因為暴怒中的嘉靖帝是什麼也不顧的,硬要上前的話隻會弄的自己遍體鱗傷。他隻好先打發了兩個小太監去取水和蘇合香來,在離嘉靖帝三五步遠的地方磕頭道:“皇爺息怒,太醫說了您不能動怒,陶天師也再三囑咐您要寬心順氣。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頂撞了您,您隻管發落,可千萬別生氣傷了龍體啊。”
嘉靖帝確實被氣懵了,他也沒想到自己精心愛護的一位重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隻見趙文華並沒有為自己辯護,而是揭發李默有三條罪名,其一,謗訕皇上,正是李默那道策論題“漢武、唐憲成以英睿興盛業,晚節乃為任用匪人而敗”,趙文華疏中摘錄此語,指責李默這是有意譏謗皇帝。
其二,李默主持京察,公器私用,大肆罷免政敵,而提拔依附自己的大臣,竊君上之大權,沽恩結客。京察考核,朝廷賞一人,李默則曰:‘由我賞之’;罰一人,曰:‘由我罰之’,人皆伺李默之愛惡,而不知朝廷之恩威。
其三,李默攬吏部之權,即使是知府知縣這樣的官員,也要給他送禮,才能成功上任。而他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在東南,先後張經、李天寵、曹邦輔都所用非人,致使倭寇猖獗。胡宗憲為前線有功將士請賞的奏疏也被他壓著不報,致使將士們怨氣橫生。
趙文華慷慨激昂道:“……東南塗炭,何時可解?陛下宵憂何時可釋也!默罪廢之餘,皇上洗瘢錄用,不思奉公憂國,乃懷奸自恣,敢於非上如此,臣誠不勝憤憤,昧死以聞。”
可想而知,嘉靖帝是如何雷霆大怒了,趙文華刀刀見血的奏疏,網羅了嘉靖帝最恨的三個大罪,一個是擅權,一個是謗訕,一個是竊取主上之威福,用來市恩!
趙文華網羅的罪名,李默居然全都占了,已經足以置李默於死地……嘉靖帝一向護著自己的短處,容不得大臣有半點異議,吳啟和已經走了狗屎運,是陳惇扭轉乾坤費盡全力保下來的,而且吳啟和和李默最大的不同在於,吳啟和沒有用任何一個帝王來類比,他是希望嘉靖帝能幡然醒悟、奮發振作;而李默就拿著“漢武、唐憲”這兩個帝王,明晃晃諷刺皇帝後半輩子幹的是一塌糊塗,把前半輩子的功績都抹殺了。
這能不讓嘉靖帝憤怒嗎?你看看他曾幾何時放過譏謗他的人?
真是殺人不見血,嚴嵩父子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而李默這個意氣自負的人,春風得意自以為大權在握下,自然就沒有平時那麼謹慎了,他們連日的窺伺總算沒有白費,這一句話就讓李默再無翻身之理!
在陳洪的服侍下,嘉靖帝好歹平息了怒火,用冰涼的泉水淨了臉,又聞了聞蘇合香的味道,斜臥在榻上好半晌,方才幽幽道:“朕和李默的君臣情分盡了。”
嘉靖三十五年五月,下李默大牢,並對他的罪狀進行廷議。
廷議李默的罪名其實不重,不過是因言獲罪,說了一句不適合的話,失了大臣之禮罷了,這就是六部、都察院給出的定性,他們還完全不知嘉靖帝的意思。
於是嘉靖帝龍顏大怒,下旨斥責六部,直接罷免了兩名為李默說話的尚書,三個侍郎,頓時朝堂震動。
嘉靖帝又召見內閣大學士嚴嵩、徐階、李本,吏部尚書吳鵬,戶部尚書方鈍,討論李默的大罪。幾個人試探性地求了情,說李默這家夥狂妄自大,向來言談不羈,嘴上沒有把門的,說出話來不合體統,但請皇上諒解如此雲雲。
但嘉靖帝全程冷曦,嚴嵩心知肚明,確實嘉靖帝被這一句話觸了逆鱗,但給李默定罪還是因為那一句,“老臣以為,工部侍郎趙文華所奏,句句是也。李默竊公器為私用,用來市恩,朝廷賞一人,李默則曰:‘由我賞之’;罰一人,曰:‘由我罰之’,明明是朝廷的考核,李默卻說賞罰由我,人皆伺李默之愛惡,而不知朝廷之恩威。”
說著嚴嵩不由自主伏地哭泣道:“李默斥臣為嚴黨,上上下下,與臣有關係的都被李默徇私報複,落職為民,都是陛下的臣子,隻因為和臣有過從,就被李默排斥打壓……但凡不肯依附於他、跟他同流合汙者,則被排擠迫害,盡數凋敝。他這是將朝堂當成了自家一言堂啊。”
嘉靖帝聞言也怒道:“朕看李黨才氣焰囂張,朕令六部九卿都察院大理寺共議李默之罪,百官卻有意袒護,包庇縱容!他不是朋比為奸,是什麼?!”
嘉靖帝對廷議中袒護李默的百官都降旨嚴責不說,還每人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其實百官一直以為嘉靖帝惱恨李默的是第一條,因為第二條、第三條罪狀看起來簡直是無稽之談,所以大家齊心協力為李默辯解,卻沒想到反給嘉靖帝造成一種李默在朝堂上一呼百應的錯覺,讓他以為李默及其同黨勢力龐大,氣焰囂張,這麼一對比,他就想起嚴嵩了。
當初嚴嵩也不知道收斂,拜相之後囂張了一段時間,嘉靖帝就召回了閑置在家的夏言,歸根結底,他的帝王術的核心就是製衡,具體方法就是幫弱不幫強,當某位大臣似乎權力過熾的時候,便是他幫著弱者將其消滅的時候。
而且這種消滅還是從靈魂到肉體的消滅,事實上嘉靖朝的權臣總不得善終,因為嘉靖帝善於挑撥和利用權臣之間的矛盾,也就是說,要不是嘉靖帝的暗中玩弄,一般在政鬥中失敗的一方其實都可以體麵下野,然而在嘉靖帝手裏,鬥敗的一方下場淒慘,家破人亡,其根源就是皇帝這種權力之道。
看著三言兩語就說到嘉靖帝心裏,使得嘉靖帝和顏悅色,談論甚歡的君臣二人,徐階心中一片冰涼。
有好幾次,徐階都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可以正麵敵對嚴嵩了,可以為他的老師,為他的學生,為無數被嚴黨迫害致死的官員百姓們報仇了,但現實卻無比殘酷,因為每當他想要嚐試挑戰嚴嵩,結果都隻有被他狠狠打倒在地,甚至連有著皇帝支持的李默,手握一片大好局麵,卻仍然能被嚴嵩輕而易舉地翻了盤,扭轉了乾坤。
徐階知道,出於對嚴嵩這個大管家的安撫,嘉靖帝會給嚴嵩相當一段時間的信任,當初他因夏言而冷落嚴嵩,之後嚴嵩得到了穩坐首輔之位的補償,而仇鸞事發之後,嘉靖帝覺得對不起這個“忠心耿耿”的老臣,甚至派自己的龍舟去迎接嚴嵩。
這一次李默之事後,嘉靖帝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嚴嵩最好。嘉靖帝已經在李默身上,看到了夏言的影子,那種堅持原則,以百官為後盾的硬骨頭大臣,是嘉靖帝最為厭惡的大臣,因為這會讓他想起楊廷和來,這麼多年,通過廷杖他已經把那些直言敢諫、一肚子忠孝節義的忠臣全部挫骨揚灰,換成了以嚴嵩為首的柔媚佞幸之徒。
嘉靖帝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有問題的,否則他不會對嚴嵩的態度搖擺不定了,然而左右看看,他還是覺得嚴嵩最好,因為嚴嵩總是順從他的心意,而忠臣們總是要跟他對著幹。這些自以為是的硬骨頭忠臣,不許他齋醮,不許他修玄,對他橫加約束,大肆指責,而嚴嵩就陪著皇帝玩樂,陪著他將鬧事的百官打落,嘉靖帝認為他們站在相同的立場,而又有相同的興趣愛好,那麼的可親可愛,已經不是單純的君臣關係,甚至像是某種程度上的朋友。
於是君臣許久不見,親親熱熱的話說得沒完沒了,好似兩人都忘了之前那種長時間而且單方麵的冷戰。至於李默這個已經喪失了一切價值的人,則被捕下大牢,交刑部定罪。
蘇州的醉翁樓裏。
看著眼前八百裏太湖的大好風光,本該心曠神怡的師徒兩人卻同時麵露憂色。
陳惇看著快馬加鞭送來的邸報,道:“先生,李默這一次,是不是凶多吉少了?昨天風光顯赫、手握大權的天官,今日就成了階下囚,嚴黨回天之力,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陳惇記得李默的這一句話,因為就是新科庶吉士選館題目,當時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題目有什麼問題,誰能想到嚴黨就立刻抓住了漢武、唐憲晚節不保,汙蔑李默謗訕呢?
“嚴嵩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況且他還沒有失去帝意,”唐順之道:“李默根基不穩,一朝得意,就被人輕輕鬆鬆抓住了把柄。”
陳惇雖然惱恨李默對他的偏見,但也知道他並不是奸惡之徒,就道:“李默是陸炳的老師,陸大都督不會見死不救吧?”
“不一定,”唐順之道:“這一次皇帝把李默關進了刑部大牢,不在陸炳的保護範圍之內。而刑部尚書何鼇年前就病休回家,現在是刑部左侍郎王學益主持部務,他本就是嚴嵩的黨羽,正好趁此機會將李默徹底消滅。看來皇上對李默,是動了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