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鑒,我怎麼可能授意百官上疏,”李默擦了擦臉上的汗,道:“他們都是看不慣東廠橫行,自發上疏的啊。”
“我知道大人你舒張言路,想要將被嚴嵩遏製了十餘年的言路放開,”陳惇道:“可是這就像是開閘放水,洪水一旦沒有阻攔,肆無忌憚,頃刻便造成了滔天巨禍!難道這種言路大開,肆無忌憚,交章攻訐的情形是一件好事?”
見李默若有所思,陳惇道:“大人既然放開了言路,造成了惡果,如今就請收縮言路,彌補錯處吧。”
“說的輕鬆,”李默道:“放出去容易,收回來難了。”
他這話說的不錯,打開言路容易,遏製言路就難,因為你如果不想按他們說的話做的話,隻能用武力壓迫,這就逼得李默站在了皇帝一邊,被百官所惡,和嚴嵩沒什麼區別了。
“能收能放,是宰相的能力,也是宰相的權力。”陳惇道:“大人手握銓選大權,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呢?”
李默露出憤怒之色:“你讓我罷免那些上書直言的忠臣們?”
“大人又不記得了,上疏最積極的那幾個人,正是京察中本該罷免的人啊。”陳惇提醒道:“罷免他們,本就是因為他們考核不過,而又震懾了言路,讓他們不敢再上疏。如此皇上那裏有了交代,言路又得到了約束,一舉二得。”
李默點了點頭,卻又雙目一瞪:“你個小奸臣!這究竟是你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的聖旨呢?”
又被罵了小奸臣,陳惇鬱卒道:“學生要不說聖旨,還進的來這門嗎?”
李默像揮蒼蠅一樣揮了揮手,語調嚴厲道:“本官實在看不出你何德何能,能連中連捷,但你小子心術不正,歪心思太多,弄權施詐,若是將來膽敢誤國誤民,我便第一個將你正法了!”
陳惇那叫一個鬱悶,“翰林院也在吏部管轄範圍內,我就在大人眼皮底下,還怎麼弄權施詐?”
“你知道就好。”李默道。
李尚書自然不會在他個小人物身上,浪費多少時間,又教訓了他兩句,便要讓他趕緊離開,別在他麵前礙眼。
陳惇縮了縮脖子應了一聲,抬腳就要走,又轉過頭道:“大人,你要盡快整治言路……陛下對言官一向感官不好,如果你收拾不住,他很可能就會重新啟用嚴黨,壓製言論。”
陳惇出了衙門上了車。馬車沿著禦道行了盞茶工夫,便徑入鼓樓胡同,又走了一段路,才穩穩停住。
再次看到高拱那張赤橙黃綠的大花臉,陳惇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高學士,委屈你了。”陳惇忍俊不禁道:“不過你相信李先生的醫術,絕不會在你臉上留疤的。”
高拱臉上的癩瘡又痛又癢,李時珍為防止他去抓,竟然給他的雙手帶上了兩隻手套。
李時珍看他這張臉,心裏覺得爽快得很,“他這張臉留疤一點也不違和,活脫脫海捕文書上江湖大盜的模樣嘛。”
高拱忍了忍,道:“不跟你計較。”
高拱不計較的原因很簡單,在這件事情上,李時珍的功勞最大。
當高拱知道了陳洪想要用他來傾危裕王的時候,他怒發衝冠,當即就要上疏自辯,被陳惇攔下了。因為皇帝不可能聽的進去任何辯解的話,如果想要挫敗陳洪的陰謀,就必須抵死不認。
陳惇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如果高拱染病在床,陳洪的指認就落空了,但要憑空造出這個證據何其難也,幸虧有妙手醫生李時珍扭轉乾坤。
他有癩瘡病人剝落的瘡痂,不是因為他有什麼古怪的癖好,而是因為在一本醫書上提到,吃下癩瘡病人落下的瘡痂,則永遠不會患癩子,李時珍是用於正常的醫療研究。
在得知消息的當天晚上,李時珍就將瘡痂研磨成粉末,吹入了高拱的鼻子中,第二天高拱就出現了高熱跡象,下午就開始出水泡黃癬,第三天的時候這些膿瘡已經腫地不能看了。
在李時珍、高拱和陳惇合力辯駁下,皇帝終於相信了他們,而狠狠收拾了陳洪。
“夢龍,”高拱真情實感道:“你是王爺的大恩人啊,我高新鄭回去,一定把你的保護之功,一字不差地說給王爺。”
陳惇搖了搖頭,道:“別告訴王爺,這事兒王爺不知道為好。”
見陳惇是真心的不求功勞,高拱心中感慨不已,隻道皇上和王爺這父子君臣之間,必須要有這樣的人兩處寬慰,調和保護才行。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在王爺麵前推薦稱頌此人。
在李默連連罷免了七名上疏言事的禦史之後,言路為之一震,而李默給出罷免的原因是因為京察不合格,這是誰也挑不出毛病的原因。見百官不再交章遞奏,嘉靖帝雲開雨霽,以“不敬”的罪名將關在詔獄中的吳啟和杖了二十仗,剝奪了士子名籍,趕出了京城。
能取得這個結果,讓陸炳都嘖嘖稱讚,因為從來上疏忤逆嘉靖帝的言官,沒有幾個能全須全尾地活著的,要麼杖死,僥幸沒打死的也禁錮在獄中瘐死。而吳啟和居然能活著走出詔獄,簡直是萬幸了。
當然他走之前廷杖一挨,立地成佛,不但有百官慕名相送,甚至連北京城的老百姓都牽馬扶車,為他送行。
不僅在北京城如此,吳啟和的車馬每到一處,都有沿途官員迎送,各地書院、學宮,甚至各種文會,都邀請吳啟和現身說法,那無數的士子文人們,都對這個敢在策問中直言諫上、觸怒皇帝的忠君義士,表達了深深的敬佩。
尤其是在吳啟和的家鄉蘇州,吳啟和更是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他即使沒有任何功名,而且此生再不能有任何功名,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不再有任何遺憾了。
鬧得沸沸揚揚的殿試總算揭榜,陳惇這個六首狀元熱乎乎地出爐了,榜眼則是諸大綬,探花則是陶大臨。
等到發榜的日子,雖說開門的時辰還早,但是長安門外已經有很多百姓翹首張望了,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地增加。
人人都望著大門:“出來了嗎,出來了嗎?”
即使這殿試每三年一次,但不比今年,因為據說出了個六首狀元,什麼叫六首,那就是從秀才開始,一路大小考試,次次都是第一名!科舉千年以降,連中三元者不少,但六元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個,這可不得了了,無論從哪個角度說,他都是眾人欲一堵風采的大祥瑞,其珍稀程度不亞於國寶大熊貓。
一陣模糊的樂聲傳來,隻是聽得不大清楚。人群中有人解釋道:“這是樂部和聲署在太和殿奏韶樂呢。馬上就要傳臚了。”
騷動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一甲前三名的傳臚。
果然,一個聲音先從太和殿傳出來,接著殿前的金甲衛同聲唱名,傳到宮牆的時候,入值皇城的金吾衛也一起唱到:“一甲第一名,會稽陳惇!”
長安門等候的百姓頓時歡欣雀躍,山呼海嘯般的聲音一起響起:“一甲第一名,會稽陳惇!”
手舞足蹈的老百姓比兒孫娶親時還要高興,這大概也說明了讀書人在他們心中至高至上的地位。
等到“一甲第二名,山陰諸大綬”的呼喊聲響起,便又是一陣響徹雲霄的重複聲,還有第三名會稽陶大臨,當然今年的浙江人一定特別榮耀,一甲前三名都是浙江人。
又等了好長時間,才聽到門裏的樂聲漸漸近了,眾人的心也被提了起來。果然片刻之後,大門便打開了,眾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隻見先頭一個,正是內閣次輔徐階,手托著雲盤,雲盤上便是眾人期待已久的金榜!
雖然已是人山人海,但看到此景俱都靜默了。徐階由黃傘前導著,不慌不忙地把金榜張貼到了長安門東側,諸進士、王公百官皆隨榜而出,所有人望塵拜舞,把手裏的鮮花拋灑到路中央。
陳惇、諸大綬和陶大臨三人由嚴嵩、徐階、李默三位輔政大學士親送出午門外。六部尚書又迎接上來將他們送到承天門前。他們身後還有同樣登榜的進士們,大家浩浩蕩蕩走出大門。
“英雄三百輩,隨我步瀛洲——”
陳惇居中,諸大綬、陶大臨一左一右,三人走在隻有皇帝才能走的禦道上,的確感到了無比的榮耀,這一刻他們有喜有哀,有無數的回憶,有太多的感慨,有對未來的期待,也有對昔日齷齪的懷念。
陳惇這一刻也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了諄諄教導他的老師唐順之,還有麵苦心慈的王夫子,還有第一個賞識他的曹知縣,在他人生路上給與他指點和教益的人……當然還有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給與他溫暖的老爹陳溫,這是他最想告訴的人,他想告訴老爹,自己不負期望,真的考上了狀元。
紹興的老樹下,還有一壇陳溫親自埋的酒,陳惇要把這壇狀元紅,撒在陳溫的墳上。
這禦道短短的幾十米,即使走得再慢,總有走完的時候,等到了承天門內,就見三匹披紅掛彩的禦馬昂首嘶鳴,馬後還有長長一串儀仗隊,打著旗幟,敲著鑼鼓,捧著牌匾,上書“狀元及第”。
陳惇他們騎馬而出,隨著大門緩緩打開,金水橋兩岸的百姓們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隻見寬闊的長安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男女老幼,若不是一路上還有兵丁小心防護,那陳惇他們可以說是寸步難行了。
禦街誇官早就有了最恰當的形容,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高頭大馬上的三鼎甲都這麼年輕,都一表人才,讓人群中的婦女們如癡如醉,興奮地將自己身上的秀囊、彩緞、荷包,甚至頭上的金銀首飾拋向了他們,陳惇又想起被爛棗砸頭的疼痛了,頓時雙腿一夾,馬兒靈性地撒開了蹄子,向前跑去。
可憐身後的諸大綬和陶大臨就躲不過了,被癡狂的婦女們熱情如火的示愛搞得焦頭爛額。
那尖叫的女人中,便有一個最是激動的,腕子上的鐲子釧子都被她扔向了自己最心儀的狀元郎,當然狀元郎沒有接到,而接到的人則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昏了頭,因為那首飾無一不是精工細作,價值連城。
而首飾的主人卻一點也不在乎失落的首飾,滿心滿眼隻能看到高頭大馬上的陳惇。
“我要嫁給他,”這少女指著陳惇,先是小小的聲音,隨後大聲道:“我要嫁給他!”
“丫頭,狀元郎可不是一般人能嫁的,”旁邊抱著孫子看熱鬧的老頭就笑嗬嗬道:“那戲文上說,狀元郎都是要做駙馬的,就是皇帝的女婿……隻有公主才配得上狀元郎呢!”
原以為這話說出來,這小丫頭肯定嘴巴撅到天上去,沒想到卻見她眉開眼笑,兩靨生花,笑得那叫一個明媚動人:“老翁你說得對,隻有公主才能嫁給狀元郎!”
“我要告訴父皇母妃,”寧安從人群中鑽出來,手上還提著一籃沒來得及撒出去的花瓣:“我要嫁給狀元郎!”
新科進士們經曆了一係列漫長的慶典,比如要祭拜孔廟啊,比如要進香魁星啊,比如要參加進士題名碑的拓基典禮啊,比如要參加進士恩榮宴啊,比如要拜訪座師徐階啊,等所有的慶典都忙完了,大家才鬆了口氣,準備去吏部報道,然後參加翰林院的選館考試。
選館考試的成績被分為三等,第一等的進士就稱庶吉士,名額隻有三四十個,但卻是將來入閣為相的人選,期間在翰林院內鑽研各種文史典籍,以及詔令文誥,以備帝王顧問,說不定哪天你文章寫得好,就被皇帝一眼看中了,從此平步青雲飛黃騰達。當然庶吉士中傑出的人才其實在皇帝和閣老們的考察之中,比如張居正,就是徐階特別看中的學生,早就為他鋪設好了道路,他這個修撰做滿九年,就會轉國子監任一期司業,司業隻需三年做滿,就有了輔導東宮的資曆,這可是望而不得的缺兒,
從永樂一朝開始,內閣的三楊、金幼孜、黃淮都是先任東宮的學士、諭德、左右庶子,所以能被選出來輔導東宮的,就是日後板上釘釘的宰輔。在東宮任輔導官如果九年滿了,然後再混一個六部侍郎的官位,在新朝就能直入內閣了。
第二等成績的進士其實也不錯,有大概一百多名進士會被派到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太常寺、大理寺這些衙門裏觀政。就是跟著部堂官員學習政事,開始就是端茶倒水,不過如果你勤勞有才幹,就很快會被長官重用,因為一個部門的活兒實在是多的忙不完,這些新派來的進士就是免費的勞動力,而且人家還願意勞動,這是大家都樂意的事情。
這些進士就是替補京官的缺的,當然有時候京官滿額,實在等不上缺了,就外放一部分進士去各省做個學政啊,做個參政之類的,品級也不低,而且大都是混個兩三年,遊山玩水,最後等到京裏有缺了,就被內閣召回來補替。當然這種進士最多做到六部尚書就到頭了。
最末一等的進士就被發往地方任地方官了,一般都是從縣令幹起,當然這個選派還有規則,不能任家鄉以及家鄉所在省的知縣,所以這就要靠上天保佑了,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去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誰也不想去窮山惡水刁民遍地的地方,天下這麼大,有的地方做知縣,三年就能撈上十萬雪花銀,有的不說是能不能撈到銀子,連生命都要受到盜匪的威脅。
知縣升到知州,再升到知府,有的進士的仕途就到此為止了。如果能力傑出,考核優異,很讓人矚目的,那也有直接調任進京,位列三品官的,不過這樣的人真的很少,大部分都在各省的參政品級上徘徊。
從前途上說,自然人人都想入翰林而不想任地方官,但反過來從實惠上說,人人都想任地方官而不想入翰林,原因很簡單,翰林觀雖然清貴,卻沒有油水,而地方官一上任,就有小吏的孝敬、各種請托,那什麼兩袖清風,都是拿來騙鬼的。
一甲三位進士直接定了編修和修撰,陳惇和諸大綬、陶大臨兩個笑嘻嘻地看著從考場出來,愁眉苦臉的進士們,心中舒爽極了。
吳兌最先跳起來不平道:“你們仨可真是悠閑,隻恨我們才不如人,縣府院、鄉會殿考完了,還要被吏部壓著考,又受一次非人的折磨!”
“淡定,你們這次考完了,也就徹底輕鬆了,”陳惇道:“……奇怪,你們怎麼都這副神色,難道李大人出的題很難?”
“你還真沒猜錯,”鄒應龍走過來,搖頭道:“這次的考題莫名其妙,‘漢武、唐憲成以英睿興盛業,晚節乃為任用匪人而敗’,讓我們說這倆皇帝怎麼由盛而衰,又用了什麼匪人而敗的。”
陶大臨道:“史策的話,引經據典回答就行了唄。”
隻聽李默的大嗓門傳了出來:“……唐憲宗,不是唐玄宗,你連這兩個皇帝都分不清楚,你是怎麼讀的史書?”
“學生隻攻經義,”這聲音倒有點耳熟:“史書什麼的,也就是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你這個略知一二,還真不是謙辭呢,”李默呸道:“不知道你這種水平的人,是怎麼考上進士的,簡直是濫竽充數,魚目混珠!”
這考生抬起頭來,陳惇一看果然是熟人,這不是戶部尚書胡植的兒子胡士彥嘛。
胡士彥還真的考中了進士,但名次卻有意思了,正是孫山的名次,命中三百進士第三百名,讓胡士彥是又喜又怒,喜肯定是因為終於考上了,怒是因為這名次也太難看了。
“……胡士彥的經義還算馬馬虎虎,不過史書那真的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兩個江西進士小聲議論道:“不過他也算是撞到槍口上了,李默肯定要發作他,誰叫他是胡植的兒子,而胡植又是嚴黨的人……”
“回去問你老子,你老子最知道這道題,”李默指著他的鼻子痛罵道:“以史為鑒,這史書上的東西,從古至今都是一樣的……不讀史的人,就要走前人的老路!”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陳惇,頓時冷冷哼道:“有的人,讀了史也不行,不往好了學,就學了那彎彎曲曲百無一用的東西,就算學問再高,也是個內實險詖,外貌小謹,巧言令色,逢迎獻媚的人,心思不正,禍國殃民!”
陳惇想翻個白眼又忍住了。
眼看李默發作夠了,拂袖而去,一幫新科進士們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將來的日子有的煎熬了,因為李默不僅是吏部尚書,還是翰林院的教習學士,教導督責所有的進士。由此可見,像剛才那樣的“督責”,在將來的日子裏肯定是家常便飯了。
“我怎麼覺得李默那話是對著夢龍你說的?”林潤皺眉道:“夢龍,你跟李大人之前有什麼過節嗎?”
“說來話長,這個老頑固對我是心懷偏見,”陳惇一攤手道:“哪怕我幫了他忙,他也一點感謝都沒有。”
“考試的時候,聽他和另一個學士說話,”鄒應龍道:“說打算讓新一屆的編修和修撰去抄錄《永樂大典》的副本,我一想,他說的不就是你們嗎?”
永樂大典容量巨大,卷帙浩繁,從嘉靖十三年開始的重修、重錄工作直到今天還沒有結束,當初大典修好,太宗皇上曾經想重錄一份副本,但是因為工程浩繁沒有成行,如今嘉靖帝重錄大典,用書手上百人人,每人每天抄寫抄寫三紙,每紙五十行,行三十字,抄到現在,還沒有抄完,倒不是因為這些寫手偷工減料,而是因為在重錄的過程中,同時進行搜遺和補錄佚作,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大家好不容易抄完了三分之一,結果嘉靖帝這個火德星君就引發了大火,直接燒掉了這辛辛苦苦抄出來的典籍。
所以重修大典是公認的苦活,比修前朝史書還要痛苦十倍的活兒,居然被李默拿出來招待新出爐的三鼎甲,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要磋磨人,所以大家都在問陳惇,到底跟李默結了什麼仇什麼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