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非是嘩眾取寵,而是不如此,不足以驚動皇上。”吳啟和拱手道:“皇上深居西苑,與百官隔絕,不知百姓疾苦,不知國家危機,而朝中的大臣們,競相阿諛,奸臣又蒙蔽皇上的耳目,使皇上根本不知道大明已經危機重重了!天下百姓如饑寒待斃之赤子,亟待陛下盡君父之責,因此學生便以發聵之言,想要令聖上幡然醒悟。”
說著便重重叩首道:“陛下天質聰明,是不世出的聖主明君,可為堯、舜,皆在陛下一振作間而已。如果陛下振作了,那麼這個國家就會撥雲見日,蒸蒸日上,如果陛下不振作,那麼這個國家就烏煙瘴氣、江河日下!”
陳惇心中恍然,忽然明白了吳啟和觸怒皇帝的用心了,非極言不能震悚皇帝,而震悚其實是為了讓嘉靖帝回心轉意,但他將大明的興盛歸結於皇帝的振作,而將大明的衰頹歸結於皇帝的不振作,何其可笑?
大明的確是百病纏身,但大明的病根其實就是封建王朝的病根,那就是將天下蒼生、國家社稷盡數寄托在一人身上,說白了就是獨裁!
億兆子民、江山社稷的安危,全都要靠上天賜予一位英明的君主。如果這君主是個賢君,大家才有短短十數年的好日子過,但要這個君主是個昏君、暴君、甚至時而英明時而昏庸,百姓們就又陷入了苦海,沒有解脫。
那這世上究竟是明君多,還是昏君多呢?
一個朝代出一兩個明君就了不得了,剩下的君王不說是昏君,也不過是中人之資,沒有學到先祖的本事,反而繼承了先祖的專斷,以為天下就是一家一姓,厲行一君獨治,視百官如仇讎,打殺辱罵毫不客氣。
如此到了最後,那就是百官離心,祖宗家業敗光,百姓被逼無奈起來造反,於是感歎氣數盡了,改朝換代再來循環。
封建王朝的曆史就陷入這樣的輪回,怎麼也走不出去。
曆代皇帝皆有此病,更以當今皇帝為甚。而即使吳啟和的危言聳動了嘉靖帝,他振作了一時,不多久他的孫子萬曆上台,就會重複這個老毛病!如果不加以改變,還是那句話,將天下係在一個人的身上,這是對天下人的不公,也是對皇帝的不公。
所以說起來嘉靖帝和武宗是一樣的,他們的興趣愛好因為和“皇帝”這個身份不容,所以被罵得體無完膚。遊獵和修道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可以,在皇帝身上不行!你要當皇帝,就必須把人性和神性割裂開,不允許你有任何人性的愛好,否則你就不像個君王,否則你就對不起國家——憑什麼呢?
所以陳惇覺得,變什麼法啊,改什麼革啊,那隻不過就是在給一個王朝續命罷了,改變不了它滅亡的命運,如果要改變,就從根子上變“家天下”為“公天下”,但這個比王安石、張居正、甚至商鞅的改革加起來,還要艱難一萬倍!
他咳了咳,掩蓋了自己的動容:“就算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可你還有高堂還有祖父,你難道沒有想過,他們會因為你,遭遇怎樣的後果?百善孝為先,非孝子不忠臣,你連自己的親人都不能盡孝,又如何能盡忠於皇上呢?”
聞言吳啟和垂淚道:“我吳啟和不是單傳,還有兄長能繼嗣,隻可惜祖父要為我傷心,實在是令我肝腸寸斷。學生不能隻顧一家一姓的存亡,而不計天下百姓的苦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學生還有高堂在上,可天下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朝不保夕呢?”
陳惇喉頭哽咽,一時居然說不出一個字來。他透過明滅的燈火,看到這人堅定的目光,純粹的痛苦,赤忱的熱望,透過這雙眼睛,陳惇仿佛看到了那曾經同樣羈縻在這詔獄中的無數言官,他們都這樣回望著他,好像在告訴他,粉身碎骨渾不怕,隻要能喚醒君王,他們甘願引頸就戮,沒有絲毫怨言。
“你不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卻是個死讀聖賢書的傻子!”陳惇哀歎了一聲:“讀書不融會貫通,無法體會聖人的微言大義。聖人說,事君以忠,忠君不辭死,你就真以為忠君隻有粉身碎骨一條路,大錯特錯!其實忠臣和良臣沒有區別,隻不過是遇到了不同的君王罷了。有桀紂之主,才有比幹這樣的忠臣,有唐太宗這樣的明君,才有房杜這樣的良臣。比幹因為觸怒紂王而死,可如今你如此觸怒陛下,陛下卻沒有殺你,難道不是陛下的聖明和仁慈?”
“國家昏亂,有忠臣,學生不是比幹,”吳啟和搖頭道:“皇上也不是桀紂,但二十年來無數言官批鱗碎首接踵上書,卻隻能說明,國家昏亂了,天下不太平!”
陳惇道:“看來良臣和忠臣還是有區別的……良臣事君有體,進諫有方,忠臣卻以悻直取禍。”
“如果我一人取禍,而令天下人受益,那我又有什麼不高興的呢?”吳啟和道。
陳惇凝視他坦坦蕩蕩,不加掩飾的眼睛,這樣一個一個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人,他所作的一切,不過來源於一顆同樣純粹,不摻雜質的赤子之心。
結束了審訊,天色也剛剛亮了起來,陳惇重新謄錄了口供,就聽見鎮撫司門口吵吵嚷嚷的,便問道:“怎麼回事?”
“一幫士子聚集在咱們錦衣衛的大門口抗議呢,說要把那個吳啟和放出來!”校尉回道。
陳惇趕緊走出去,他一出去就被上百個士子們團團圍住,爆發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夢龍,你總算出來了!”吳兌激動道:“我就說這法子管用,他們錦衣衛肯定不敢打我們,又害怕事情鬧大了,上達天聽,肯定會把你放出來的!”
原來吳兌林潤他們眼見自己被抓走,頓時上下動員,意圖營救,他們叫上了熟識的考生們,甚至還有許多落榜卻滯留在京的舉子們,大家聽聞事情,義憤填膺,相聚在錦衣衛鎮撫司門前示威,要不說學生們熱血上頭不計後果呢,而且大家都是五湖四海來的,對錦衣衛的威嚴也還沒有切身體會,所以敢做這事。
“可不能再這樣了,錦衣衛不是吃素的。”陳惇又是感激,又是無奈。
“其實我們知道,對於新科貢士,將來都是要進入廟堂,為官做宰的,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眾人都道:“再說了,隻要能救出你們,就算被打了,我們也心甘!”
鄒應龍就道:“怎麼就你一個出來了?少伯呢?”
“說來話長,”陳惇含糊道:“他暫時被羈押在詔獄裏,你們不要打聽消息了,到時候自然會放他出來的。”
士子們被陳惇安撫住了,沒想到這消息卻走漏出去,因為閱卷官們都看過吳啟和的文章,一下子京城就知道了一個貢士在策問上觸怒了皇帝,被下了詔獄!
這下子輿情洶洶,議論鼎沸,不光大街小巷在議論此事,朝堂之上更是沸反盈天,被壓製許久的言路又開始蠢蠢欲動,他們要借著上疏營救,來舒張言路!
那探聽消息的東廠已經打聽到了誰準備上疏,誰準備具折,陳洪是巴不得這群言官都完蛋的,因為當初就是這幫言官彈劾他收受賄賂,被嘉靖帝杖責四十,屁股上的傷痕到現在還疼著呢,所以一聽說這幫子言官打算上疏,哈哈大笑道:“我就說他們找死!”
而嘉靖帝這兩天本就心情不好,聽到言官打算營救吳啟和更是大怒,“朕就知道他們蛇鼠一窩,兔死狐悲!朕如果釋放了吳啟和,那言論就再也刹不住了!”
當初禦史楊爵、工部員外郎劉魁,給事中周怡,皆因為勸諫嘉靖帝修道一時,同係錦衣衛詔獄之中,曆五年不釋。後來有一次皇帝扶乩占卜,據說上天降下了神諭,說忠臣係獄,嘉靖帝被這話觸動了,將他們三個人釋放了。然而不到一個月,尚書熊浹就上疏,說嘉靖帝修道啊、扶乩啊都是虛妄,嘉靖帝大怒道:“我就知道一旦釋放了楊爵,這些人就要紛紛追究我以前的錯誤了!”複令東廠將人逮捕下獄。
如今嘉靖帝也同樣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對吳啟和從輕處置,那言官們受到鼓舞,更加肆無忌憚了,這是嘉靖帝不能容忍的。
“你東廠的大獄還空著吧?”嘉靖帝陰森森問道。
天下其實有兩座詔獄,一座就是錦衣衛的大獄,另一個就是東廠的大獄。隻不過錦衣衛的更為人熟知罷了,而在北京城東安門內,有一座看上去並不起眼的衙門,這個衙門就是輯事廠,即東廠。作為特務機關,東廠隻對皇帝負責,不經司法機關批準,可隨意監督緝拿臣民。
東廠大堂入內即可見大幅嶽飛畫像,提醒東廠緹騎辦案毋枉毋縱,堂前還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可惜東廠在實際辦案中完全背離了這個初衷。東廠番子每天在京城大街小巷裏麵活動,並非完全為朝廷辦事,更多的是為自己謀私利。他們常常羅織罪名,誣賴良民,之後就屈打成招,趁機敲詐勒索。
對於東廠的威名,北京城的人可是不寒而栗,隻要對不聽話的孩子提到東廠二字,便能把孩子立刻嚇得沒了聲。不過現在很多人並不太知曉,覺得東廠仿佛沒有那麼可怕和凶猛,就像是老人口中的傳說。
之所以陸炳的錦衣衛聲勢浩大,而東廠縮頭烏龜,一來因為皇帝不許宦官幹政,對太監們管束嚴格,二來就是陸炳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確是有史以來能力最強的一任,遠遠超過他的前任們,而且還深得皇帝信重,以至於東廠斂息無聲,而錦衣衛煊赫張揚。
錦衣衛和東廠並稱“廠衛”的兩大特務機關,從一開始就是互相牽製,互相製約的關係。東廠坐大了,錦衣衛就俯首帖耳供人驅策;錦衣衛強勢的時候,東廠自然是跪下來叫爸爸。有了陸炳壓在頭上,作為“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的陳洪,簡直就沒有一日威風過,是空有提督東廠太監的位置,卻天天偵察一些市井的八卦,實在是讓他鬱卒不已。
按理來說東廠才應該是親媽養的,但現在跟在錦衣衛身後奴顏婢膝,讓陳洪恨得是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但是現在陳洪覺得自己重見天日了,因為皇帝把這樣重要的差事交給了他!
“知道朕為什麼不用錦衣衛,而用東廠嗎?”嘉靖帝道。
陳洪雖然得意,腦子還算清醒:“奴婢覺得……錦衣衛要審吳啟和,這種小事還是交給東廠來辦的好。”
“朕這個奶兄啊,什麼都好,就是對士大夫客氣得很,”嘉靖帝道:“是想著曆來的指揮使,沒有幾個善終的,就不肯得罪士人。”
嘉靖帝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陸炳有這樣明顯的弱點,而且錦衣衛本來就服務皇權,就注定會和臣權對立的,陸炳這種小心思,若是被仔細追究的話,本身就是一種不忠誠。但嘉靖帝可見對陸炳有一種特殊的縱容,居然也不覺得惱怒怪罪。
既然陸炳殺不了言官的威風,嘉靖帝就把目光轉移到了陳洪身上。
陳洪聞言更是憤恨了,但他還沒傻到要給陸炳上眼藥的地步,他知道陸炳根深蒂固,不是自己隨便能招惹和挑釁的,他隻有完美地完成一樁樁嘉靖帝派給他的任務,才能漸漸將皇帝的信任轉移到自己身上,那個時候他才有和陸炳分庭抗禮的資本。
不過陸炳他對付不了,陳惇這個沒有絲毫根基的小子他難道還對付不了?
想起陳惇這家夥他就惱恨不已,設厘金卻三權分立,不讓太監有任何上下其手的可能,聽說這一次從江南押解上來超過一百萬兩厘金,卻有一半被趙文華私吞了,他防著太監,怎麼不防貪官呢?本質上這小子跟外廷的官員還是一夥的,就是跟咱太監過不去!
更別說當初在西苑裏,他原本想著給這小子套上罪名,讓皇上徹底厭惡,將人趕出宮去,卻沒想到反而折損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個兒子,連帶著沈貴妃似乎對他也有了一點意見,害得他伏低做小,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才又重新獲得了嘉靖帝的聖心。
要不說太監陰毒,想著法子的害人呢,當初有個叫龔可佩的道士,侍奉嘉靖帝修玄,隻不過因為無心說了幾句陳洪的壞話,就被陳洪記在心裏,等到嘉靖帝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誣陷龔可佩嗜酒而且因酒誤事,被嘉靖帝杖責了六十,直接打死了。
如今,奉了聖旨的東廠督公陳洪,決意要重振雄風,要把這些蠢蠢欲動的言官們震住,讓他們在東廠的鐵棒下瑟瑟發抖!
那百官的奏疏還沒有抵達通政門,陳洪便帶著掌刑千戶、理刑百戶,身後跟著數百白帽尖鞋的東廠番子,浩浩蕩蕩地抓起了人來!
一時間,北京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慘嚎之聲,不知有多少言官、禦史、給事中的家門被破開。東廠的空闊的大獄裏,頓時填滿了人。
東廠的囂張引起了百官們的震恐和憤怒,長達三十五年不曾見過東廠緹騎四處的一幕了,但當年東廠搞的白色恐怖還殘存在大家的記憶中,王振、劉謹等人的傳說仍在江湖,官員們絕對不能忍受特務的勢力重新威脅朝堂。
雖然錦衣衛的名聲也不好,但好歹這一屆的陸炳還算是個文明人,抓人有駕帖,關人有理由,不輕易使用大刑,還允許探望,帶點小情報也沒什麼。但東廠那該死的太監就不會這麼講究了,他們因為生理的殘缺而導致心理的變態,他們公報私仇、無端逮捕、非法折磨,讓官員們生不如死!
沒有任何一個官員願意見到東廠複興的一天。不管你是什麼陣營、什麼立場,在這種特務威脅下,都屬於無法保護自己的弱勢群體。大家希望看到的是有秩序的統治,而特務政治就是最大的敵人,因為他們在規則之外,是明目張膽的“法外之刑”。
沒有人願意再回到過去被誣陷、被逮捕、被敲詐、被折磨的日子,他們決不允許東廠再冒頭!大明的官員們罕見的齊心協力,一呼百應,諍諫的奏疏有如雪花一般飄向宮廷。
百官們以為皇帝用東廠鉗製言路,而皇帝在陳洪的挑唆下,以為百官們積怨已久,想要通過打擊東廠,來剪弱自己的羽翼——於是東廠更加肆無忌憚,而百官們更加群情激奮,君臣之間,又是一場火花四濺的交鋒!
然而就在這樣尖銳的時刻,陳洪卻又呈上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你再說一遍?”嘉靖帝的眼睛瞪得好像彈珠子一樣,透射驚訝和不可置信。
“這消息千真萬確,”陳洪賭咒發誓道:“這個吳啟和,曾經和裕王府上的一名侍講學士見過麵,是手下人親眼所見!”
“好啊,朕生的好兒子,”嘉靖帝越是怒極,麵上反而平靜了,隻不過那數條青筋卻如同虯龍一樣盤臥在他的頭上,暴露了他的心緒:“等不到他老子龍賓上天的一天,就要行大逆不道之事了!”
眼見嘉靖帝懷疑裕王為幕後指使.意圖謀反逼迫他退位,黃錦再也站不住了,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可千萬不能相信這不實之言啊!”
他鼻涕一把淚一把道:“陛下隻有二子,而裕王居長,素來仁孝,沒有纖毫過失。陛下豈能因為這還沒有任何憑據、捕風捉影的話,就懷疑自己兒子居心叵測呢?”
說著怒斥陳洪道:“陳洪,你是何居心?竟然挑撥皇爺和裕王的父子關係!今日不打死你,宗廟就被你這奸賊敗壞了,看我不殺了你以謝天下!”
胖乎乎的黃錦就像吃了大力丸一樣,竟然一躍而起,將猝不及防的陳洪壓倒在地,伸出雙手,將陳洪的脖子死死掐住。
陳洪被壓得直翻白眼,若不是馬森、李芳幾個太監們趕緊拉住,恐怕真要背過氣去。
“別攔著,讓他們打,繼續打!”嘉靖帝冷笑道:“這免費的猴戲倒是好看!”
陳洪得了氣,哭喊道:“皇爺,您為奴婢做主……”
“朕看你們,一個是劉瑾,一個是張永,”嘉靖帝道:“是不是還要朕學武宗,擺一桌酒安撫你們?”
嚇得大小太監跪在地上,一個個哭爹喊娘,涕泗橫流。黃錦帶著他們磕頭道:“……咱們是皇家的奴嬸,隻有說看著皇爺和裕王父子和睦,沒有火上澆油的道理……”
陳洪這會子也不會傻到承認自己挑撥,頭磕地咚咚響:“給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挑撥離間,是黃錦這廝不由分說大帽子扣下來……奴婢隻是說,這吳啟和同裕王府的學士見了麵,卻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還得去查嘛!”
嘉靖帝嗯了一聲,“查,查,查……”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古怪,隻有黃錦最是能猜得到,皇帝從最初的驚怒中醒來,第一反應其實並不是查清事實,而是要知道這事情如何收場。裕王是皇帝唯二的兒子,還是名義上的長子,牽涉到這個案子裏,在不知道真相之前,肯定是要派人查詢,這時候王爺百般解釋.也無法遊除皇上的疑心,可若是寫奏疏請罪,那就等於把這件事擺到台前,讓天下人都看到君臣父子猜疑,又是置君父於不義,是以進退兩難。
沒想到陳洪這時候卻忽然福至心靈,道:“皇爺,讓奴婢把那高學士拘來刑訊,咱們偷偷地抓人,不叫裕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