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麼舍不得?陛下天天瞪著我,一雙眼睛跟烏雞眼似的,不知道哪天就要把我吃了。”
陳玄景給這話逗得一笑,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沉吟:“陛下和前些年確實有點不一樣了,也許真是上了年紀……”他握著她的肩,將她拉開一點,正視她的眼睛,“可你要想好了,若要鑽研天文,再也沒有比宮中更好的地方。”
“也沒有比宮中更危險的地方。”梁令瓚看著他,眸子裏全是溫柔,以及細細的心疼,“玄景,我不想你為我受苦。我不要你板著臉,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麵上冷,心裏更冷,我不要你那樣。”
我想要你笑。
因為你笑起來的樣子,是那樣好看。
再不然生氣也好,你生起氣來,眸子格外黑亮。
這視線一定有實質,它包含著梁令瓚所有沒說出口的話,化作一道暖流,進入陳玄景的心中,再從心中汩汩而出,流經之處,黑暗退散,冷硬潰敗,生命中所有雜質都被滌清,身與心隻剩下暖與溫柔。
“我知道了。”他輕輕擁住她,很輕很輕,像擁著一朵花,或者一朵雲,“我們走。”
梁婆婆第一個知道了這個消息,大樂:“我就知道小景這孩子是不錯的!走,咱們回洛陽去,成親的東西我都備好啦!”
梁天年含笑,不住點頭。
閔學錄最是興奮:“我在這長安真他娘的待夠了,我跟你們一道走!”說著就要去收拾東西。
梁令瓚忙攔下他:“我才上任,總不能說走就走,且有些日子呢,慢慢收拾吧。”
再者搬家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偌大宅院,諸多奴仆,該怎麼安排還得細細商量。幸好有長輩們在,幫梁令瓚攬去了這項雜事。梁令瓚先去了趟宋府,拜見宋璟,將自己的打算說了。
宋璟點頭道:“你是女子之身,久留朝廷,恐怕陛下心中有芥蒂,無錯還好,一旦有錯,陛下發作起來,你就難辦了。”
又歎道:“而今是多事之秋,後位空懸,東宮不穩,各地節度使又都擁兵自重,天下看上去錦繡繁華,可單看你一身才華卻不能容於朝廷,就知道咱們大唐未來會如何了。”
這些家國大事,梁令瓚不是很清楚,但看宋璟頗為憂心,安慰道:“我是自己要走,不是陛下不容。陛下在位這麼多年,大唐是大大的太平盛世,老百姓都說他是明君,大人不要再過擔心了。”
宋璟歎息不語。
在梁婆婆的操持下,搬家的事進行得有條不紊,一車車細軟運往洛陽,梁令瓚讓他們三人先回洛陽安置,首先要去看一所新宅子,才住得下這許多人。
梁婆婆遙想梁令瓚成親之後,七八個小團子滾地亂爬,確實非要個大宅子不可,還得大大的庭院才行,連忙崔著梁天年與閔長澤上路了,臨走前,再三叮嚀梁令瓚速速回來。
梁令瓚點頭:“婆婆放心,我辭官的奏折都寫好了,明天一早就遞上去。”
可第二天,百官在大殿等了半天都沒有等來皇帝,勤政多年的皇帝破天荒地罷朝了。
再一看,不單是皇帝沒來,幾位重臣也沒來,遠遠的倒見幾位宗室耆老扶著太監顫巍巍入宮了。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臉上看到了不安:這是出大事了。
會有什麼大事?昨天諸官離宮時都好好的,也沒聽聞外麵有什麼消息,看來,是宮中的事。
片刻後,內侍出來宣皇帝口諭,命百官退朝。
梁令瓚隻好把奏折揣回袖子裏。
就在出宮路上,就已經有消息靈通的打探出了情況:就在昨天晚上,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三兄弟披甲入宮,意圖兵變,皇帝震怒,已經將三人逮捕,準備就地處死。
嗒,梁令瓚一個失手,奏折自袖中滑出,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