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郎先是上下仔細審視了一遍屍體,見劉煜明十指都是青黑色,這是中毒的跡象。再用一根銀簪探入他的喉中,剛一接觸,銀簪立即變成黑色,用力擦拭也擦不下去。
燕七郎又輕輕解開了劉煜明的衣扣,看到他全身大部分已經變為黑色,唯獨胸前是暗黃色的。彭程幾人不知何故,互相對視了一眼。卻聽見燕七郎說道:“死者全身青黑,係砒霜中毒所致。唯有胸部暗黃,說明死者是在毒性尚未攻心前,便因其它原因而致死亡。”眾人心下恍然。
卻見燕七郎又從腰間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把銅尺來,在劉煜明頭上量了幾下,又用手扒開他保存完好的頭發,仔細察看。看罷,指著頭部對其他說道:“死者脖頸間,依稀可辨布帶緊勒之痕跡,可斷為在服毒後尚未身死前又遭布帶勒纏而死。據醫書明載,凡自縊者血陰直入發際,今觀屍體發際血陰不全,不像自縊而亡。”
劉全喜聽罷,大叫一聲:“侄兒呀侄兒,你果然是死得冤哪!”便放聲大哭起來。翠雲此時也再也難以抑製心中悲痛,也不禁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彭程心中暗暗佩服燕七郎果然非比尋常,又見劉全喜二人傷心欲絕,便和春哥兒急忙上前安慰......
過了一陣,彭程見二人稍微平靜了一些,便道:“現在劉大人的死因已經查明,我們可先將棺木蓋上,且回房間仔細商量。”
回到了房間,幾人卻見彭程眉頭緊鎖,思忖良久,半天不語。便問他接下來該如何,彭程喜讀史書又廣閱案例,他深知這個案件的複雜程度,他沒有回答大家的問題,反倒向翠雲問道:“你作為官員夫人,應該很清楚這大乾國的地方官製,能否說來給我聽聽?”
於是翠雲便向他介紹道,這大乾國原來是“省、府、縣三級製”。乾國在全國設有15個行省,稱為“大乾十五布政司”,各省由承宣布政使司(簡稱“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簡稱“按察司”)、都指揮使司(簡稱“都司”)分掌一省行政、司法、軍事,並稱“三司”。三司互不統屬,各對中央負責,遇大事由三司會商,布政司下轄府和縣。
後來在“布政司”上又設了總督和巡撫,原為中央禦史之臨時兼職,以朝廷的名義督撫地方,後就成為了常駐官員,權力淩駕於三司之上。於是,大乾國的官製就成為“督撫”、“布政司”(省)、府、縣,四級製了。
彭程聽罷,點頭沉吟了片刻,才將自己的顧慮先說了出來:
“劉大人橫遭殺害,貪官因弊殺人。現在我們已經握有了充分的證據,隻要據理力陳,這冤仇是不難昭雪的。但是,我們要麵對的是上自三司、巡撫、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下至府、縣各級朝廷命官。這個案子若翻過來,可能要傷害幾十位實職官員,還要有多個直接凶手被處極刑。
這樣大的官司,以咱們這樣毫無靠山的平頭百姓,能打得贏嗎?如果打不贏,劉氏滿門就又將麵臨滅頂之災,又如何對得起劉氏族人,如何去告慰劉大人死去的亡靈?”
劉全喜聽彭程如此一說,心中也不禁不寒而栗。他活了五十多歲,見過的世麵也不少了,還沒聽說大乾國哪位清官為了一個普通百姓的冤情,敢站出來參劾聲勢顯赫的省府大員的。
他一生去過的地方不算少了,也知道江淮總督、淮南巡撫是何等炙手可熱的高官。他們的權勢可以通天,也不用說他們的下屬如何像眾星捧月般地維護他們,隻說淮南巡撫衙門的那種輝煌森嚴的氣勢,就足以叫人望而生畏了。
他們可都是輕輕跺一下腳,整個江淮就為之震顫的人物哇!老虎的屁股如何摸得,太歲爺頭上怎敢動土?一個平頭百姓竟敢去投狀參告他們,這不明擺著以卵擊石嗎?
想到這裏,劉全喜心如死灰,絕望地喊道:“蒼天啊!難道煜明這天大的冤情,就隻能永沉海底,無法昭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