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雲這時取出來了包裹裏麵丈夫的衣物,在燈下仔細地看著,這些都是自己一針一線地縫製的,每件衣服都傾注著自己對丈夫的深情,也留著丈夫的音容笑貌。
這件寶藍色長衫,是丈夫趕考前三天,自己連夜縫起來的。記得丈夫穿上後,顯得異常俊秀文雅,他手撚著衣襟說:“賢妻對我體貼入微,煜明來日倘有進身之日,當以精忠報國答謝娘子的一片深情。”
如今物在人沒,睹物思人,已在黃泉路下,往日情義終生難忘,一腔悲慟,痛斷肝腸。翠雲的淚水如同泉湧一般,滴滴嗒嗒地落在長衫之上。
她把一件件衣服梳理著,撫摸著,萬縷情思剪不斷,理還亂;從今後黃泉碧落空隔阻,音容笑貌不相聞........
想到這裏她的淚眼模糊了,兩手顫抖了,但仍然舍不得放開那一件件令人牽腸掛肚的遺物。
猛然,一件藍色的皮袍出現在眼前,這不是自己怕丈夫在寒窗前讀書凍壞身子,用頭上青絲換來三張羊皮做成的嗎?它粗糙而簡陋,皮袍裏麵還殘留著一些羊膻氣。
但是煜明不忘舊情,高中進士後,特地派人把這件皮袍取走,在那些錦衣華服的同年麵前,毫不感自卑地穿著。他還在來信中說過,“穿著這件皮袍,隻覺賢妻在用手暖著煜明之身,頓感分外禦寒。”
如今皮袍回來了,穿皮袍的人卻永遠回不來了,翠雲心中真如針刺一般疼痛,她輕輕理著那有些紊亂的羊毛,仔細地舒展著那有些發皺的衣服。
忽然,她在右手衣袖上發現了幾個黑色的斑痕,用手搓搓,痕跡不掉,放到鼻邊聞聞,有一絲淡淡的腥氣。
啊!這是血跡!翠雲急忙把衣袖翻轉過來,在另一麵又找出了幾滴血跡,她陡地站起來說:“這裏有血跡!煜明果然是被人害死的!”
大家聽到了翠雲的話,便都急忙趕了過去。
彭程把帶血的皮袍仔細翻看了許久,他的疑點越來越明朗了。劉煜明那份不完整的文稿,這件帶著血跡的皮袍,—個連著一個的疑團,都在證明著劉煜明死得不明白,這裏麵必定隱藏著一個罪惡,一件陰謀。
而要揭開這個陰謀,唯一的辦法是拿到更加確實可信的證據。
開棺驗屍!燕七郎,是該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彭程剛想說出這句話,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他考慮到古人講究入土為安,對於開棺驗屍都比較抵觸,這件事首先需要征得劉全喜和翠雲的同意才行。
於是,他便對大家說道:“自古以來,以民告官最為艱難。咱們雖有文字和血衣,恐怕也不能穩操勝券。”
劉全喜一聽此言,便急道:“那還需要什麼證據?”
“開棺驗屍和人證!”彭程說道。
“開棺驗屍?”劉全喜不禁有些躊躇。
此時,卻聽見翠雲堅決地說道:“隻要能給煜明申冤,就算開棺驗屍,我夫也定無怨言!四叔,我們也不必顧忌太多。”
劉全喜思忖片刻,也覺得侄媳說得有理,便點頭稱是。卻又擔心地說,如果現在去江陰縣驗屍的話,那仵作定會被貪官收買。不如回山東以後,請老家仵作再行驗看。
彭程見時機已到,便說道:“四叔,此去山東尚有百裏,往來之間枉費功夫。我們這裏便有一個驗屍高手,何不讓他驗看一番?”
說著,便向劉全喜介紹了燕七郎的驗屍手段。
劉全喜聞言大喜,幾人便趁天黑來到了後院。
“這便是煜明的靈柩!”劉全喜指著那個稍大一些的靈柩,黯然說道。
彭程擔心翠雲見到丈夫屍身,過於悲痛,便勸她可先回避,等待結果。可翠雲是個堅強剛烈的奇女子,當下表示自己定會忍住悲傷,隻求再見丈夫最後一麵。
彭程見狀隻好依她,由於現在尚未將棺材蓋完全釘死,幾個人便輕輕地將四角的棺釘起下,合力打開了棺蓋。
於是,劉煜明的屍骨便顯現在月光和燈火之下。
由於天氣寒冷,屍身並沒有多大變形。翠雲一見淚如泉湧,卻緊緊地咬住了嘴唇,不讓自己的哭聲,影響到驗屍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