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施潤章作品:《茶簾》聯
施潤章,字尚白,號愚山,清宣城人,順治進士,任刑部主事,裁缺歸家。康熙時又召試鴻博,任侍講、侍讀。他的學問很好,尤工於詩,著作有《學餘堂詩文集》等。
20世紀50年代,施潤章成了曆史名人。原來,當時有人把《聊齋誌異》裏的《胭脂》篇編為劇本。劇情為:牛醫卞氏之女胭脂,貌美。與鄰女王氏偶見少年鄂秋隼,胭脂相思成疾,請王致意。王與鄰生宿介通,告知此事。宿夜去求歡,遭胭脂堅拒,隻求得一繡履,至王氏門口失之。宿告經過於王氏,為同巷遊民毛大聽得,並揀得繡履,即去卞家求歡,為卞父發現,格鬥中被毛大殺死。案發,縣宰詳訊胭脂後歸罪鄂秋隼,判死刑。濟南知府吳南岱複審,認為鄂秋隼不類凶手,詳審後牽出王氏、宿介,遂定宿介為凶手,鐵案如山。宿介上書山東學政施潤章,施反複審查原案,發現疑慮。主動要求移審此案,終於審出真凶毛大。
《胭脂》演出後,引起中央重視,定為政法幹部必看之劇,一時施潤章成為“青天大老爺”!
自古書法家,有的是“人以書傳”,也有的是“書以人傳”。施潤章不是書法家,但由於他為官清正,愛護後進,一貫受到後人尊重,傳世墨跡,也受到寶愛。此聯文為:“茶簾清與鶴同夢,竹榻靜聽琴所言。”鶴是仙家、道士乃至隱者的靈禽。所謂“鶴夢”,是指超凡脫俗的向往。唐司空圖詩:“地涼清鶴夢,林靜肅僧儀。”明謝榛詩:“鶴夢通雲島,猿啼下石門。”故此聯意為:從竹簾透進煮茶的清香,令人向往雲霞仙境。閑臥竹榻,靜聽彈琴,聽懂了琴聲的高山流水,遼闊高遠。
學而優則仕。一仕之後,又為案牘勞形,鼓吹聒耳。轉而向往品茶、聽琴,北窗高臥,無憂無慮的隱逸生涯。這便是我對此聯的解讀,我對此聯的領悟。
作者:清·鄭簠作品:《瀹茗》
鄭簠(1622—1694),字汝器,號穀口,清上元(南京)人。工書,以隸書擅名,有時參以草法,為一時名手所不及。但被人譏刺未得筆法,“故作屈曲,殊乖大方。”
清包世臣著《七舟雙楫》,品評清朝早中期書法家,分為“神品”、“妙品”、“能品”、“逸品”、“佳品”。“神品”隻有鄧石如一人。他把鄭簠列為“逸品上”,還是比較推崇的。
從此聯看,以草書入隸,寫得十分融洽,藝術性很高。特別如“瀹茗”、“陽”等字,令人感到越看越妙。他的字體,會使我們聯想到鄭板橋。鄭板橋(1693—1765)比鄭簠後出七十年,名氣比鄭簠大。但如“瀹茗”、“陽”等字,實非鄭板橋所能比擬。
聯語“瀹茗誇陽羨,論詩到建安。”“瀹茗”即煮茶、泡茶。“陽羨”,即江蘇宜興。秦、漢時稱宜興為陽羨,故後世以“陽羨”為宜興別名。唐朝時,產茶以陽羨最著名。宋張芸叟《畫墁錄》雲:“有唐茶品,以陽羨為上供;建溪、北苑未著也。”建溪、北苑,是到宋朝才出名的。當然,清朝人筆下的“陽羨”,隻是精品茶葉的代名詞,並不一定是仍指陽羨茶最為出名。下聯“論詩到建安”,是說議論詩歌的成就,議論詩歌的曆史,不止於唐朝,而要追溯到建安。“建安”是漢獻帝的年號。李白《宣城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詩雲:“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王琦注:“東漢建安之末,有孔融、王粲、陳琳、徐幹、劉楨、應瑒及曹氏父子(曹操、曹丕、曹植)所作之詩,世謂之建安體。風格遒上,最饒古氣。”所以鄭簠認為,評論詩作,要以建安體為典範。
作者:清·薑宸英作品:《茶泛》聯
薑宸英(1628—1699),字西溟,號湛園、芾間,浙江慈溪人。出生於明崇禎元年,喜讀書,好古文,自二十一史及諸子百家,無不披閱。清初,以布衣薦修《明史》,與朱彝尊、嚴繩孫號稱“三布衣(沒有功名的人)”。康熙三十六年(1697),已七十歲,參與全試,考中探花(殿試第三名),授編修。三十八年(1699),任順天鄉試副考官,因科場案牽連入獄,冤未白,即死。
薑宸英不僅擅長文史,也工書,能畫山水。書法宗古代各名家,然後自代一體。包世臣評其行書為“能品上”。這副行書對聯文作:
茶泛素瓷談入妙,帖臨烏幾展生香。
佳客臨門,奉茶清談。甌白茶香,足為談助。使得談話內容,越來越入妙境。憑幾臨帖,佳帖甫展,滿座生香。此聯所敘,是文人雅士品茗,臨帖的兩種高尚境界。
“烏幾”即烏皮幾,是一種用烏羔皮裹飾的小幾案,古人坐時用以靠身。《高士傳》:“晉宋明不仕,杜門注黃老,孫登惠(送)烏羔皮裹幾。”宋張來詩句:“竹屏風下憑烏幾,畫作《柯山居士圖》。”按:宋以前桌椅還未流行,古人憑靠小幾作書。後世流行桌椅,多坐於椅上據桌作書。故“烏幾”也泛指桌子。薑宸英家藏善本《蘭序》石刻,拓本流傳,稱《薑氏蘭亭》。又,古代珍藏書畫、法帖,每用香料避蠹。好的藏品,一展即有香味,真所謂“古色古香”。
此聯首句即稱茶泛素瓷,足見薑西溟也是一個愛茶的人。此聯原藏於著名畫家龍遊餘紹宋外。餘紹宋寒柯堂藏書畫甚豐。他於1934年主編《東南日報》特種副刊《金石書畫》,將此聯刊於9月15日出版的創刊號,足見他對此聯十分看重。此聯之佳,似無庸贅述矣!
作者:清·杭世駿作品:《作客》聯
杭世駿(1696—1773),字大宗,號董浦,清仁和(杭州)人,曾官翰林院編修。工書法,善畫梅竹、山水小品,疏淡有致。間作水墨花卉,也頗古樸。勤力著述,有《道古堂集》。
杭世駿是個怪人。他的怪,可說全同乾隆皇帝有關係。康熙皇帝為了網羅人才,開博學鴻儒科,大臣薦舉應試者141人,結果錄取彭孫遹等50人。雍正皇帝也準備開博學鴻儒科,辦了一半,皇帝病死。接下去由乾隆皇帝辦,各地薦舉176人,結果隻錄取15人。其中,杭世駿被取為第5名,任翰林院編修。乾隆二十八年,皇帝忽發奇想,對翰林院等官員,開“陽城馬周”科。陽城、馬周,是唐朝能直言的官員,乾隆也要官員直言,要他們“大鳴大放”,發表對朝廷治理的意見。杭世駿是個“楞頭青”,不曉得哪些可以直言,哪些根本不能直言。他洋洋灑灑,不半天就寫了好幾千字。最後一條竟說:“我朝一統久矣,朝廷用人,宜泯滿、漢之見。”意思是說,朝廷不應重用滿人,忌視漢人,應該一律平等。乾隆一見,勃然大怒,立交刑部議罪,刑部擬死罪殺頭。幸虧侍郎觀保跪奏:“杭世駿做秀才時就是出名的狂生,口不擇言,不必較真。”最後終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馬上撤職,趕回杭州。他回家後教書過活,不修邊幅,有空就和市井之徒,賭錢為戲。他最不愛看朝廷邸報,朝中情況,概不知道。一天,同舉博學鴻儒的劉綸來拜訪他,他見劉綸已是一品官服,奇怪道:“你現在是什麼官啦?”劉綸道:“不敢欺,我已進內閣多年。”他更覺奇怪,笑道:“你原是吳下少年,也入閣辦事啦!”引得在場的人都大笑起來。原來,劉綸雖是博學鴻儒第一名,但他的年齡卻是最少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