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雲白(1)(1 / 3)

普洱走後,新連長馮傑的訓練改革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每一個訓練科目都被冠以好聽的名字,諸如“分步訓練法”“一課三講法”“幫扶對子法”等不一而足。就像蔥拌豆腐不叫蔥拌豆腐,卻叫“一清二白”,清蒸王八不叫清蒸王八,卻叫“獨占鼇頭”一般,曾經在普洱帶領下訓了好幾年卻沒個名字的科目,在碩士連長的推敲醞釀下,立馬變得洋氣一番。機關新聞辦嗅覺靈敏的報道員們一聽到風聲,立馬架起“長槍短炮”一頓猛拍,全程記錄。半個月後,一篇由連長親自操刀,機關“一支筆”楊幹事潤色的名為《碩士連長為軍事訓練改革插上翅膀》的長篇通訊就刊登在《東風報》的頭版頭條上,以我們訓練為背景的英俊帥氣堪比明星寫真的連長個人照片作為配圖一並刊發。兩級機關工作組魚貫而至,食堂的小“雅間”高朋滿座換盞推杯,十餘項訓練成果被推廣。而我們,除了上級機關“蒞臨視察指導”時的夥食大有改善之外,其餘跟普洱在的時候比起來並無二樣。

臨近4月。桃紅柳綠,鳥語花香,空氣中彌漫著溫潤而浮躁的氣息。夜深人靜的時候,圍牆外麵的野貓叫了起來。開始是嗚咽,後來是呻吟,再後來便是撕心裂肺的慘叫。野貓的叫春聽起來讓人煩躁不安,特別是在滿滿一棟樓全是單身漢的營房外麵。崗哨衝圍牆外麵扔石頭打手電都不能解決問題。這是自然規律。任何試圖改變自然規律的努力終將徒勞。

萬物複蘇。

我和黃文的感情日漸升溫,豬頭也趁著買菜的時機向肉鋪的姑娘發動了春季攻勢。這小子把打靶剩下的子彈殼撿起來粘了一個相框,還把連隊發的一雙迷彩鞋送給了肉鋪的屠夫——也就是豬頭臆想中的嶽父。他甚至準備把用於拉練和演習的迷彩背囊送給屠夫的小兒子,被我及時阻止。那可是戰備物資,丟了要挨處分的。

好景不長,豬肉妹對他的殷勤隨著部隊的集中采購而終止。為節約采購成本,全旅統一集中向批發商采購蔬菜和豬肉禽蛋。屠夫及他女兒豬肉妹的店鋪因規模太小而未能參加競標。集中采購的第二天,豬頭再去豬肉鋪,豬肉妹再也沒有給他吃鹵好的豬尾巴,除了一個白眼,她甚至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第三天,豬頭再去豬肉鋪,屠夫拿著殺豬刀把豬頭趕出去了。第四天,豬頭再去豬肉鋪,屠夫直接跑到旅裏找到了我們新來的英明帥氣的馮連長,向他痛斥豬頭騷擾他們家女兒的罪行,並要求部隊賠償他女兒的“青春損失費”。此時新上任的連長正炙手可熱,又是上報紙又是做專訪,看上去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沒想到半路滾出這麼個絆腳石。連長惱羞成怒,在晚點名上溫文爾雅地宣布了朱聰同誌不再擔任炊事員,改任養殖場飼養員的命令。並警告全體同誌,要深刻吸取教訓,不要給連隊添亂,不要給連首長抹黑。

旅裏的養殖場坐落在營區一側的荒山上,除了近百頭豬、數百隻雞鴨外,就剩兩個兵在那裏。除了宰豬殺雞和種菜拉糞的日子,平日裏連個人影都瞧不見。豬頭的職責由“喂人”改為“喂豬”,本質差不多,但從麵子上來看,差了可不止三個檔次。

“算了,豬頭,”我勸慰他,“去那兒也好,自在。省得天天對著這個道貌岸然的東西。”

“沒事,從前喂人,以後喂豬,其實差毬不多,”豬頭自我解嘲,“隻是以後哥們兒這兒沒有雞蛋黃瓜,隻有玉米飼料了。你要不嫌棄的話也可以拿點回去。”

“你大爺的。”我笑了笑,笑得很苦。

“拙子,”豬頭的臉色又陰沉下來,如同一塊吸滿了汙水的抹布,“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所稀罕的愛情,原來不過是他媽的每天三十斤豬肉。”

“看明白就好,”我拍拍他不再肥碩的肩膀,說道,“那女的,不值得你這樣。相信哥們兒,往後還有更好的。”

豬頭看看我,苦笑一聲:“更好的?這可是他媽的我的初戀!”

豬頭的眼角滲出眼淚,“我的初戀就是被人當猴耍了一把!”

“哥們兒——”我實在是不知道說啥,隻好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臂膀。

我用軍線打電話給歐陽俊,告訴他我和黃文的事,也一並告訴他自己準備提幹的想法。

“好啊!”他在電話那頭笑著問,“你和那個中尉真的——那個了?”

我笑了笑,“這也是我想提幹的緣由。”

“哦,別告訴我你要對她負責。”歐陽俊大笑了起來。這小子永遠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般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