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明玦話落,江南再落兩針便順勢停了手。
虞紫鳶見狀,便急急問他:“阿澄怎麼樣了?”
不知道是嫌棄臉上的汗與淚哪一個更礙眼睛,江南用力摸了一把臉,垂首搖頭,哽咽道:“不太好……”
虞紫鳶身形一晃,儼然天塌了的模樣。
江南聲音顫抖,緊接著道:“公子受不得涼,山間風大寒深,要盡快帶公子下山,也方便進一步施救,還有公子的用藥……”
虞紫鳶哽咽道:“可阿澄他……他這樣子,怎麼再經得起顛簸?山風又蕭瑟,我要怎麼……”
“聶家帶來接明玦的轎子就在帳外!”聶家主忙道:“山下就是馬車,藥材藥爐大夫軟墊棉被一應俱全,若虞夫人不放心,大可逐了聶家的人手全部換作江家的人。先前小輩間的口角自然做不得數,此事因聶家而起,聶家自當負責到底,此番安排算聶家表態,後頭江公子的用藥等一幹事宜,也盡可向聶家開口,聶家必然盡己所能有求必應!虞夫人……”
虞紫鳶抬眼,淚眼朦朧裏看他,慘然一笑,道:“我哪裏還有的選——用人不疑,當下再換人手還要再費一番功夫,隻是他們是來接聶少主的,臨時換人未免心中不忿,還請聶家主出麵說清緣由……”
聶家主忙應聲道:“這是自然,虞夫人也還是叫江家人一直跟著,也好叫兩家放心,其他的我自然會安排妥當——聶鑫,去安排!”
“等等!”“陳然”出聲將人叫住,道:“帶上我,我去布擋風陣!”
“快帶這位公子一起去!拿上我的玉佩!”聶家主當即就應下。
聶明玦都想得明白的事,他更算得清楚,且更無情感絆牽,以聶家如今的處境,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與江家站到對立麵,不過將轎子與馬車借出去護送江澄下山罷了,暫時緩解江聶兩家的矛盾,這代價再小不過。
因此最開始一開口,他便也是直接將虞紫鳶的種種顧慮一同說盡,滴水不漏周密妥帖,展現出最大的誠意。
至於會不會被江家因著給江澄治病一事獅子大開口再宰一頓,他目前也顧及不了那麼多,若真到了那一步再見招拆招,左右他聶家盡己所有無能為力,也怪不到他聶家頭上。而現下最要緊的,當然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安撫住江家!
而隻要聶家能在兩日之後的祖地之事中安然度過,江家也不能太過分。
江濯跟著聶鑫一同出了營帳,帳中的氣氛便又凝滯下來,聶明玦有心開口,但聶家主已經將事情處理妥帖,他先前已經仗著年紀與輩分同魏嬰鬧過一通,再要開口反而畫蛇添足。
外頭,聶鑫憋著勁兒,有意揚了聲音叫帳子裏頭也聽得清楚,聚了聶家人卻還是大聲喊:“江家公子前來探視少主,少主出了這樣大的事,正是傷心的時候,言語失當刺激江公子病發,如今正是危急要快些下山,如今隻得辛苦兄弟們跑一趟。另外,江公子如今的情況,需得這位陳公子再去布個隔風的陣來——陳公子請吧——兄弟們,且不說江公子這回救下多少人與了我們多大恩惠,就是這事到底也是咱聶家不對,少主與家主都在裏頭聽著,哥幾個可千萬上心,萬不可出差錯,這是家主信物,哥幾個可瞧仔細了?”
江濯聽聶鑫給這幾人簡單交代了事由,便順著他那句“陳公子請吧”進了轎子,雖說手上的動作放在了布陣上麵,也分了心思到外頭——這聶鑫可當真是個人物啊!
上能跟著聶家主混成近臣,下能與聶家弟子小廝都打成一片且威望不小,偏又能叫上位者再信任倚重,隻這回傳令就傳的極有水平,拉近距離又狐假虎威恩威並施,是個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妙人!
江濯不動聲色——看來這人身上也要多花上幾分心思了。
況且,他若是沒有記錯,那聶家主腰間玉佩不止一枚,他是瞧過後撥開另一個專程將這個取下遞到聶鑫手裏的——以物傳信他們用的也不少,這之中又有什麼安排呢?
但不論聶家要做什麼,他要做的卻清楚明白,即在不暴露江澄真實身體狀況的前提下,護住這轎子同其中人的安然。
左右“陳然”這個人的來曆不明,無人能知其底細,他實力也無需隱藏,也隨時能“死”——隻江澄與江南好好的才最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