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斷(3 / 3)

“要是突然辨不清顏色了,我會死的。”

“色盲是遺傳的,不是後天得的疾病,蘭薇不需要有這種擔心。何況……”方澍把蘭薇鬢側的頭發掖到耳後,像撫摸小貓一樣摸著她頭發說:“就算以後蘭薇不畫畫兒了也不要緊。如果以後蘭薇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兒,想改行兒,那咱們就改行兒。

“能改什麼呢?除了畫畫我也不會別的。”

“要不,咱們在你家外麵這條巷子開個包子鋪兒?”

蘭薇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看著方澍,方澍有些尷尬地幹咳了一聲,“蘭薇難道就從來沒想過不畫畫了幹什麼?”

“沒想過。”

“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

方澍往床上一倒,霍當一下,像倒塌一樣,“我可是時刻都想著後路呢。現在,小提琴對我來說,有些複雜……怎麼說呢,我練到現在這個程度,再練個兩年,進了樂團,最後做首席……有時候又尋思著,就這樣一條道兒走到黑,挺沒意思的。有段時間,我拉琴,拉著拉著就想發火兒,我的教授被我氣的奪門而出……我混賬吧?”

“……”

“就像是不能控製一樣……”

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也沒動。似乎是話題太沉重了,氣氛有些凝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蘭薇伸出手拉了拉方澍的褲腳,方澍坐起來,伸手撫上蘭薇的頭頂。

“澍,你拉我起來。”

“腿蹲麻了?”方澍伸手托著蘭薇的胳膊將她拉起來。“活動一下。”

“澍,我們做的包子會有人買麼?”

“……會吧……那隻是退路之一。也許我們還可以幹點兒跟本專業相關的,比如我可以包個裝修工程,你來畫壁畫,博物館美術館什麼的……”

“那跟小提琴有什麼關係?”

“我可以一邊指揮他們幹活兒一邊拉小提琴……幹的不好我就拿琴弓抽他們。”

“……”

“你那什麼表情?”

“傻。”

方澍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蘭薇轉身要回房間的時候,方澍叫住了她,“蘭薇,明天我們去看Orange吧,明天有可能是她最後一場演出了。聽說她停賽兩周對她很不利。”

“恩。”

Orange坐在後台的化妝鏡前麵,化妝師要給她吹頭發,可是她腦袋上纏著一圈紗布,沒法做造型。“程澈,是不是把這圈白紗布暫時拿下來比較好?”化妝師問她。Orange用手摸摸後腦,“行,撤掉吧。”化妝師把紗布一圈一圈拿掉,卻看見Orange的後腦有好大一塊缺了頭發,那裏有一個很大的傷疤還沒有拆線,上了紅藥水看起來更加觸目驚心。“這……給你戴個帽子吧。”“行,你看著弄吧,反正今天也是最後一場了。”“別這麼說,你的支持率還是挺高的。”“萬姐,你真會安慰人。沒關係,我看得開。”

Orange剛做完造型,副導演就過來告訴她準備兩首歌,今天很可能要唱告別曲。Orange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隻說知道了。這個時候她手機來短信,她拿出來看有三條,最近一條是趙凱發來的,寫著:完事後我來接你。另外兩條是桃子和麥可發來的,他們看了電視重播知道她暈倒的事兒,表示關心和慰問。Orange關了手機,用手壓了壓帽子的圓頂,一如往常地上了舞台。

Orange唱歌都盯著攝像機,從來不看台下的觀眾。平時比賽也沒什麼應援團來給她應援,喜歡Orange的人大概性格都和Orange有點像,都是悶騷型,並不會來現場應援。這一次Orange一走上舞台,就覺得右側有些不一樣,似乎有些詭異的氣氛。歌曲前奏響起,Orange拿著麥克風剛要張嘴唱的時候,舞台右側突然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程澈~~!”嚇得Orange第一句差點兒唱跑調兒了。Orange唱著歌特意往右側舞台走了走,看見桃子同學舉著用A3打印紙,上麵用紅色的油性筆寫著:程澈Orange最棒!旁邊坐著蘭薇,方澍,秦朗,麥可,麥可正低頭用油性筆在寫口號。Orange衝他們招了招手,桃子就殺豬一般放聲尖叫,“啊~~~!!!!Orange最棒!”桃子那以一當百的應援刹那間震懾住了全場,Orange本來挺感動的,可是怎麼隱約有丟臉的感覺……

到主持人宣布得票結果的時候,不出意料的,Orange是十強裏麵得票最低的,直接唱了告別曲就下台回家。Orange站在舞台中央,拿著麥克風,眼眶不禁熱了起來。以前她看著別人離開之前哭哭啼啼的就覺得丟人,技不如人被淘汰有什麼好哭的。如今輪到了自己,她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哭,他們哭是因為追逐夢想的路又斷了一條,那條最快捷最好走的路就在眼前斷了。走下這個舞台之後,必定茫然無措,曾經那麼接近過,沒有碰到就失去的心情沒有體會的人是不會了解的。最後的話,Orange說:“我十二歲開始玩兒樂隊,那時候有一把破木吉他就像有了全世界,我覺得我就這麼努力下去,一定能成功。至於成功的具體是什麼那時候都不知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自信,就算現在,我被淘汰了,我也不認為我唱得比留下的誰誰差。明兒網上又要出現攻擊我的各種言論了嗎?都說我渾身是刺兒,結束了,也許應該溫馨一點兒。謝謝桃子,三兒,蘭薇,方澍……秦朗,就是坐在那邊的那一群。我最怕的真不是被淘汰,我怕被孤立……我一個人太久了,我害怕了……最後一首歌,my

way。”

Orange說完這番話,桃子已經淚流滿麵,她一手擦著眼淚鼻涕一手舉著A3打印紙的應援牌子,時不時的用有濃重哭腔的聲音高喊一聲:Orange最棒!熱血青年麥可同學也不落人後,提著破鑼嗓子還時不時和桃子來個和音。方澍實在受不了了,伸手製止了這倆人,“噓!安靜的聽。”

那確實是一首安靜的歌,Orange唱的很放鬆,很動情。她還是改不了不看觀眾的習慣,被評委無數次說過的太冷淡的舞台表現,可這是她的方式,這是她的風格,她在還有希望的時候固執地堅持了做自己,那麼在結束的時候也沒必要再去討好誰。Orange唱完了,等著評委的最後點評。有兩位評委都客氣地說了好話,最左邊一個以毒舌著稱的音樂人說:“我聽你的朋友喊你Orange,這個名字作為藝名也不錯。你要是還想走音樂這條路,下了這個舞台之後就來找我。我覺得你有特點,有風格。相同類型的歌手太多了,市場已經飽和了,沒準兒你能另辟蹊徑闖出一片天來。”Orange給這個評委鞠了一躬然後下台了。

“塞翁失馬啊!那評委老師是不是要栽培Orange?”電視台門口,桃子依舊興奮著。

“他捧紅了挺多人呢。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算是好事兒。”秦朗點了一支煙,看蘭薇在場,又掐滅了。

蘭薇向裏麵張望著,方澍將她拉到背風一些的地方,“馬上就出來了,應該。”

這時候一輛小跑開過來停下,車上下來一個穿戴考究的年輕男人。他帶著墨鏡,遮住半麵臉,一下車就摸出手機來打電話。

Orange是一邊接著電話

一邊走出來的。她站在台階上,用電話對下麵跑車旁邊的趙凱說:“你回去吧,我跟他們走。”

“你朋友?”

“恩。”

“一塊兒帶上吧,我請吃飯。”

“不用了。我跟他們回去,回到我的世界,那兒才是我該呆的地方。”

趙凱從下麵看著Orange,沉默了大概十秒鍾,他說:“程澈,如果你再等等,跟我過日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謝。那不是我要的日子。”Orange掛了電話,走向了蘭薇他們。

趙凱看著那些小年輕的打打鬧鬧地走遠,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便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