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薇轉過頭,迎著張懷雪期待的目光,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張懷雪不好意思地撓著她那頭亂發,“你別光笑啊,笑的額都不好意思了……你咋笑那麼好看捏……”
方澍也笑了,“雖然沒賺到錢,也不是很糟糕。”
“哎呀,這可咋整,還搭著車費……”張懷雪一提錢就苦下了臉。
方澍拍拍她肩膀,“算了,我借你點兒路費你快回老家去看你爹吧。”
“那好吧。”
“你可別卷著我的路費逃跑了啊!”
“額是那樣的人麼!”
張懷雪一轉身挺胸抬頭地就要過馬路,讓方澍一手給拉住了。“那是紅燈!”
張懷雪望了一眼對麵的交通等,嘟囔了一句:“大城市就是麻煩,紅燈綠燈地……”
“車來車往的你就那麼往馬路中間闖,你要不要命了?”
“額這不是……這不是……”
“不是什麼呀,你能不能給陝北人民長點兒臉?”方澍這人本來就沒什麼口德,一著急就沒鼻子沒眼兒地給張懷雪訓了一頓。張懷雪氣的臉漲紅,肥著膽子衝著方澍吼了一嗓子:“額是色盲分不清紅綠不行啊!”
“嘿!我說你是為你好,你還急眼了。”方澍整的也有點火兒了。
“額……額說的是真滴……”張懷雪低下頭,看上去很難為情。
方澍拉過蘭薇的胳膊,指著上麵的格子問:“這是什麼顏色的?”
“……你這不是欺負人麼,額說了額是色盲,當然不懂分辨顏色。你不信額?”
方澍放下蘭薇的胳膊,和蘭薇對視了一眼看,轉頭跟張懷雪說:“我信。你還沒學會撒謊呢。”
“是紅綠色盲麼?”蘭薇問張懷雪。
“額隻能看見黑白灰……所以你說的大草原,羊群,黃土高坡啥地,也都是黑的,白的,灰的。額也不能告訴你信天遊是啥色的。”
方澍伸手拍拍張懷雪的肩膀,“沒關係,鋼琴就隻有黑白鍵,你能分清黑白就能做一個優秀的音樂人。”
“那敢情好……”
“都學會北京話了?”
“額們那也說這話。”
“祖國人民一家親麼。走,請你們吃炸醬麵去。”
“方老師,又吃炸醬麵啊?”
“蘭薇愛吃。是吧?”方澍牽過蘭薇的手,指著前麵的交通燈說:“變綠了,走吧。”張懷雪摸摸鼻子跟在後麵。
Orange看著網上的議論,看著那些人發表的一些難聽的言論。人很奇怪,明知道看了會難過還是會去看關於自己的評論,她慢慢地轉動著鼠標輪,一條一條地看下來,就像一個自虐的人一樣。
“別看了,反正也沒什麼好話。”趙凱把Orange的電腦合上,然後往床上一歪,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好巧不巧剛好是地方台,正在播娛樂新聞,說的就是Orange暈倒缺賽的事。趙凱看了下Orange的臉色,關了電視。“你也別想太多,沒事兒,不就缺一場比賽,不會影響你晉級。”
“你怎麼知道我下一輪能晉級。”
“這才十強賽,你要是連十強都進不了你就不是你了。”
“這個比賽是不是拖的太長了點兒。”
“怎麼?累了?”
Orange蹲在椅子上點了一支煙,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狠狠地吸了幾口,她周圍馬上就煙霧彌漫起來。趙凱站起來,穿上襯衫,然後拿掉了Orange手裏的煙,“走吧,出去散散心。”Orange沒有動,依舊蹲在那裏,撿起趙凱按滅在煙灰缸裏的半截兒煙,重新點著。
趙凱臉色一下就暗下來,“程澈,你擺姿態給誰看呢?”
“不願意看出去。”
“你別蹬鼻子上臉!”
Orange轉頭看了趙凱一眼,一副及其不屑的眼神。那眼神激怒了趙凱,他揚手打了Orange一耳光。Orange從椅子上張下去,頭磕在床腳發出很大一聲響。趙凱也覺得自己下手重了,趕忙過去要扶起她,隻見她仰躺在地上,眼睛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一般地說:“這下好了,破相了,又可以休賽一周了……”
趙凱看她那樣子不禁又覺得可憐,想是她承受了太多的輿論壓力,有些頂不住了所以才心浮氣躁。想到這兒不禁後悔剛才動手打她的事。“你這又何必呢。不想出去麵對,不想比賽,隻要你說,我就讓你風風光光地退賽。你憋屈自個兒惹我生氣犯得上麼?”
Orange依舊盯著天花板,卻止不住地流著眼淚。“我這一生都這麼憋屈著過來的,有誰拿我當回事兒呢……”
“剛才打你是我不對。我一時氣急了。你也太氣人了,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裏應該有數,以後別說那麼氣人的話。”
“你對我怎麼樣?我還真沒注意……不就是上床,你以為我跟別的女的一樣,跟你上床,圖你幾個錢,圖你的人脈關係……也對,我可不就圖你的勢力和錢麼。像我這樣的沒爹疼沒娘愛的,能賣的可不就隻有自個兒麼?”
“你這身倔骨頭是怎麼長出來的?”趙凱氣的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趙凱,你小時候有過理想麼?就是寫在作文本上的。”
“咱能起來再說麼?”
“我起不來,我剛才就發現我起不來了……”
趙凱一驚,伸手去摸Orange的腦後,竟然摸了一手的鮮血。“你特碼不早說!”趙凱一把抱起Orange飛奔了出去。他們住在賓館的二層,停車場在地下一層,趙凱讓Orange的頭靠在自己的脖子處,一手扶著她一手去按電梯的按鈕,他感到Orange的血流順著他的脖子流進了襯衫裏,溫熱粘稠的血把皮膚和襯衫黏在一起,那觸感讓他更將恐慌,他死命地按著負一層,甚至用拳頭去砸。這時候電梯開了,他不等人下來就衝了進去。
方澍洗澡的時候突然覺得心髒一陣收緊,他關了水蹲下來,等那一陣心慌過去,然後站起來扯了毛巾披上到臥室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片淺藍色的藥
片吞下去。這時候敲門聲響起,方澍拿過旁邊的運動褲穿上,“等一下……進來吧。”
蘭薇打開門,站在門口,“澍,能用一下你的電腦麼?”
“用吧。我給你打開。”
蘭薇走進來,坐在床上等。方澍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來放在床上,“你在這兒上網還是去樓下客廳?”
“就在這兒……就一下。”蘭薇蹲在床邊,不太熟練地用鼠標點開網頁。
方澍從沒見蘭薇用過電腦,很好奇她要幹什麼,就站在她後麵看著。隻見她打開了百度搜索,用食指一個一個地敲著拚音,輸入的是:色盲。
“蘭薇好奇色盲是什麼?”
“大概知道,想確切一些了解。”
“好啊,我也想知道。”方澍蹲在她旁邊,跟她一起看著電腦屏幕。
蘭薇看了一會兒,轉過身看著方澍,方澍問她:“怎麼了?”
蘭薇伸手蓋住了方澍的眼睛,“看不見吧?”
“恩。”
“這樣呢?”蘭薇把中指和食指分開了個縫。
“能看見一點兒。”
“色盲的人會視野範圍狹窄麼?”
“視覺範圍應該跟正常人一樣,隻是辨不清顏色。像張懷雪那樣的就看不見顏色。”
“看世界就像看黑白照片一樣麼?”
“差不多。”
“那樣的話就隻能畫素描了。”
方澍笑笑,摸摸她的臉蛋兒,“蘭薇還在想張懷雪的事兒麼?”
“很可憐。”
“她心大,不會太難過。再說,她從出生就這樣,沒看過彩色的世界也無所謂黑白不黑白。就是在城市裏生活有些方便,看不見交通燈什麼的,其他倒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