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坐在那山頂上
抽著那支永遠抽不完的煙
……流水流在溪流中
霧中的霧悟出的不過是悟的霧
Ten Lines
十行
綠色正朝山下滾去
我的目光繃得緊緊
我的想象力力氣再大
也不能把未來提起來
地平線揮打著長鞭子
目光是個打不死的奴才
天上又多了一顆星星
我數了數我袋中的舊硬幣
殘月的芽子萎縮著生長
我把喝剩的咖啡澆在它身上
Dadaism
達達
把一本幾何學搗爛
分別裝進二十管油彩
或者把一架相機灌醉
並在膠片曝光的途中
將它當場捉住
按在畫布上
跑得了馬
跑不了蹄音
把蹄音捆起來
夢的尺寸要合情合理
用肚皮微笑
用眼睛噴嚏
用腳掌抒情
用頭發絕望
尖利的眼淚
劃破眼眶
在空氣上劃出一道壕溝
雨紛紛
原是人類的通感
骨頭
要從皮膚的大幕後
跑到前台演戲
表情要有金屬的重量
每一個紐扣
都唱一個聲部
線條＋光＋色彩＝人（物）的三元一次方程
不同的畫家有不同的解法
笨蛋就是把角度放在鍋裏煮得爛熟
也不是達達
女士們，先生們，請注意
一隻雞蛋一打進鍋裏
雞蛋的概念便不複存在
So
So
香煙的哲學
杯子的邏輯
地球曾從一堆廢紙中
探出腦袋
看大西洋
流進流出於一支鵝毛筆
帆船行在皺紋裏
馬車駛在失眠上
黑格爾的臉上閃著兩道淚光
一道叫塞納河
一道叫萊茵河
要認識世界的真麵目
必先認識風
要看清遠方的道路
首先必須擁有黑暗
街道啊，城市的理念
人類的亂發
聽憑一陣風選擇方向
咖啡壺嘴的辯論
門和門的爭吵
樅樹刺不動的地方是天堂的後牆
石頭是石頭
天空是天空
W.C.Williams就是W.C.威廉斯
他是個美國人
更是個詩人
尤其是個兒科醫生
他用手術刀寫詩
寫得幹淨利索
把石頭寫成石頭
把天空寫成天空
他相信
橡樹的哲學
鋒刃的誌向
河流邏輯
草葉的信仰
W.C.Williams
W.C.Williams
一天清晨
新澤西州的露珠還沒有全幹
他走上了陽台
猛然抬頭
發現東麵蠕動著個東西
他微微一笑，說
東方升起的不是別的
是太陽
僅此而已
Silvia Plath or Fragments
Silvia Plath，或碎片
1
我很輕
一滴酒便將我舉了起來
雨聲穿過我的血管
滴
下
成一片廢墟
你說
每一片瓦礫都是一種盛開
盛開出世界上最愛自殺的花朵
每一朵花上都寫著同一個名字
Silvia Plath
a
時間已經壞了
我用往日的愛情修補它
愛情已經壞了
我用今夜的雨聲修補它
雨聲已經壞了
我用你的詩歌修補它
詩歌已經壞了
我用絕望修補它
絕望也已經壞了
我用醇酒修補它
時間啊
愛情啊
雨聲啊
詩歌啊
絕望啊
醇酒啊
我用一支香煙將你們串起來
2
這本Plath的詩集
是我在Mechanisburg的
一家書店買的
那是賓州的一個美好又疲憊的夜晚
我沒有想到
Plath的這本詩集
打那以後像一張膏藥貼在我的憂鬱上
你為什麼在我出生的那一年自殺
你的裙裾在街角一閃
就永遠不見了
b
這些花朵的喉管已經割斷
她們的每一種美麗
都是致命的
夜，像一把利劍
刺在東半球上
3
這酒
在夜的最深處對我獰笑
像個妓女用她的淫笑
對男人的苦悶討價還價
這酒
還是要喝下去
因為
風還在刮
雨還在下
雨，你有一個流淚的名字
至於酒
既不叫瑪麗
也不叫威廉
c
地獄的舌頭
舔著春天的邊緣
玫瑰在一夜春雨後留下一地遺囑
紅色也憂鬱
白色也絕望
所以你寫道
The tongue of hell
All dull，dull as...
地獄的舌頭
在深夜是一點火
把自殺的理由照亮
讓致命的一下準確無誤
倒下是一種上升
誰還指望詩人能用筆
把死亡戳穿
高燒103度
那是人世間寒冷的典範
4
地獄的舌頭
滋潤著曆代精致的死亡
又一個死亡誕生了
芬芳四溢
楚楚動人
Silvia，你的死在40年後依然
———栩栩如生
d
這杯酒已把今夜鼓吹得驚心觸目
40年前的原野
在我的紙頁上一晃就消逝了
隻有落葉托著我但猶豫著
不知將我置於何處是好
Silvia，你的長裙死於二月
二月春風似剪刀
5
這一縷月光不懷好意
它把我的絕望徹底照亮
河水在遠方流淌
我的心在最近的那座橋上彷徨
彷徨有一個倒影
倒影死於有月光的夜晚
也好
這使死亡有了一個自己的名分
月亮爬上沙灘的時候
小愛人便盛開了
她盛開在巴伐利亞的峭壁上
要多黯淡有多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