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攝氏248度
Fragments of Time
時間的碎片
牆上的壁畫皸裂起來
掉下一個女人的腦袋
掛曆一遍又一遍地數著賺來的屍體
我把一滴血裝進信封寄給遠方
鏡子把房間掃視一遍
它吞進什麼
就吐出什麼
我把一根骨頭裝進信封寄給遠方
留聲機反複擦拭著歎息的每一個關節
在二十世紀
歎息必須用電流帶動
我把76克失望裝進信封寄給遠方
秒針繞著絕望又跑了一圈,問可不可以歇歇
圓說:從搖籃到墳墓,從墳墓到搖籃
是一種有益的練習
我把一撮頭疼裝進信封寄給遠方
星星的毛正被太陽一根一根地拔去
潮水從我的煙灰缸裏溢了出來
為了識破太陽的詭計
我把眼鏡升到旗杆的頂端懷疑遠方
Mosquitoes and My Dreams
蚊子和我的夢
討厭的蚊
子把我
的夢逗
號得支
離破
碎
它們老是把我
的手臂扛到太
陽下
麵
我剛爬上埃菲爾鐵塔
就被它們拉了
下
來
[如果我的夢是一條溪流
這些蚊子就是溪流中的蝌蚪
如果我的夢是一個句子
這些蚊子就是句子中得了神經病的逗號]
討厭的蝌蚪
討厭的逗號
切成38.4塊的夢
在有謊言生長的夜晚
陽光依然將椰林照耀成人類
每一截手指像是生活在悲劇裏
矮小的音樂
正在翻越一堵高牆
夜晚,是牆最肥沃的時刻
它用內心的黑暗
哺育了孩子們的野心
讓他們穿過黑夜
並無法抵達白天
這樣的夜晚,無法用
戰爭將它擊穿
全世界的帆船正在回家
卻離家越來越遠
正在發生的事情不在發生
不在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
正如牆正在倒下實際上沒有
Night in a Painting
油畫中的夜晚
A Psychopath"s Night
一個精神病患者的夜晚
突然
一隻手
從茶杯中
伸———出———來
揪住我的胡須
我看見大海
就在我的桌子上
門———緩緩地———開了
我月光似的走出去
發現———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
沙漠從門邊獰笑而去
我轉過身來
那笑聲
將我的後背燒出一個窟窿
我的心髒
看見了遠處的慘象
我的眼睛沒有看見
眼睛看見對麵的牆
上的一幅地圖
裏的山區
中的夜色
下的女山鬼
唱歌
一縷孩子的白發
從歌聲裏垂下來
鮮血
從夜色中
從山區
從地圖上滴下來
滴在茶杯裏
被一隻手撕碎
一聲慘叫
不滿三歲
我伸出手
(右手比左手長出了一尺)
我伸出右手
將自己舉在空中
但我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
將自己放下
2001年9月12日
我乘輕軌穿過大半個上海市
去複旦聽德裏達的演講
德裏達講人文
講大學
講未來
還講康德
講完康德後他喝了口茶
喝到一塊彈片
但他未露聲色
畢竟是個大家
但說到動情處
法語係的師生發現
他的法語有點一瘸一拐
24小時前一些英語字母被炸碎
似乎法語的一些榫頭也大為鬆動
Record
記事
Tranion
抄籍
那天,我從君士坦丁堡的廢墟中走出來
一身裹屍布把我裝扮得生機勃勃
達達尼爾海峽的兩片紅唇
在我的影子上印出愛情的疆域
我赤身露體地朝西麵走去
途經雅典
看見我祖母的骨灰
仍歌唱如旭日東升
在佛羅倫薩
薄伽丘讀我的裸體
如讀弁言
Loose-leaf Notebook
活頁
……一粒灰燼
從海峽的那邊呼嘯而來
劃破我的目光
……用灰燼鑄成的不朽
在夜的腹部
靜靜地嚎叫
……把鉛筆點燃
用香煙寫詩
……用香煙繪出的天空
竟是最藍的天空
……夜深了
一縷煙
升騰著你的腦汁
升騰著我的腦汁
———題杜十三繪畫作品《筆與煙》
……在通往夏天的路上
一杆杆香煙
抽芽
開花
吐出灰色的葉子
……你拔起一棵樹
叼在嘴裏
用海水點燃
……鉛筆越寫越短
香煙越抽越長
……滿目灰色
是血的另一種版本
……寫得盡的是愛情的短暫
抽不完的是午夜的漫長
……偉大的詩人總能把香煙抽成女人
伸手在煙灰裏捏一捏
有時竟能捏到
半壁江山
Sketch
速寫
失望肥頭大耳
在有流水的地方生長
為了逃避道路的圍剿
我上路了
腳印的偽鈔印在路上
販賣真誠的黑帆行在海上
我站在牆頭
看到的是另一堵牆
浩浩蕩蕩
一列火車穿行水間
精心設計的鐵
將失望從西方運到東方
太陽的金幣
從路上一滾就滾了過去
追逐的人群
後背上咧開一道苦笑
月亮的銅錢
敲打著星星的碎銀子
自稱情侶的人
從水中撈起了……一串水
一聲號召,花朵靜了下來
書桌上的煙灰缸像個透明的大盆地
把醒者的歎息摟在懷裏,忽然
麻將聲從大地深處轟然傳來
隻有冷漠的沙漠漠然著溫馨
一邊是等待戈多的隊伍
一邊是尋找青鳥的隊伍
而霍普特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