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愛的證明(3 / 3)

濯瑒的眼神變得惡狠狠的。

他走去二樓的偏廳,順手抄起一把水果刀。玻璃屏風上映出自己的臉,很猙獰,很可怕。

他的眼淚落下來,灑在他小小的恐懼的自卑心上。

他已經被全世界拋棄,所以不能被蝶語拋棄。

他厭惡自己的那張臉。

“你這個火星人!”他狠狠的撞上去,眼淚崩落,屏風巍然不動,那張臉依舊在那裏笑他。於是他更加凶狠的撞,一下一下,迅速並且用力。

屏風上花鳥依舊,淡笑著春風。隻是大片的血順著頂端往下流,氤氳了這片凝固的風景。映在裏麵的那張臉被一片紅色湮沒,消失蹤影。

看不見了。

濯瑒的額頭一片冷峻的血肉模糊,他抬手擦擦濕濕的鼻子,擦到一手背的紅。

那把水果刀沾染了點點紅,冷冷淡淡的泛著金屬光澤。

他看著屏風,終於滿意了。

準備出發。

蝶語衝進房間的時候,看到他,看到他手裏的刀。

她從來沒有這麼快的讀懂過他的眼神和思想。

“你要幹嘛!”她喊。

“我去殺了宮發臣。”濯瑒的聲音很認真,很平靜。

蝶語一麵壓製驚慌,一麵楚楚的尋找著言辭,“不可以的,濯瑒,殺人要坐牢的,坐牢就再也見不我了,怎麼可以做這種事,那是壞人才做的。”

眼淚流下來,蝶語嘴唇有些哆嗦,伸手去握那把刀,“放下刀好不好,很危險,我看了很害怕,你先放下好不好?”

濯瑒一把推開她,目光直直的,“宮發臣才是壞人,他應該死。我不會坐牢的,蝶語,閔律師說我是有監護人的,所以不會坐牢。”

“那你要你父母替你坐牢嗎?”蝶語愴然。

“嗯,”他倉促的點點頭,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落,“讓他們去吧,反正他們也不是好人。”

“濯瑒!”蝶語大叫,去搶那把刀。

濯瑒用力的搏鬥,凶狠而暴力,毫不留情,“你滾開!你這個大騙子!我要去殺了宮發臣,讓你永遠也回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閔浩忠盤算著什麼!我也想殺了你!但是誰叫我要愛你!”

爭奪中一刀劃下來,劃破了蝶語的肩膀。

她已經夠煩了,為什麼還要跟一個傻瓜糾結?你要跟他做什麼,你指望跟一個傻瓜溝通?跟他講理還是比武?周蝶語,你才是一個自私自利膽小怕事自以為是的傻瓜!

蝶語捂住肩膀,後退幾步,眼神冷愴,“你去吧,要是宮發臣死了,我也會去死。你知道的,我很會殺死自己。”

濯瑒的眼裏便清晰地浮現出驚恐。

他不會忘記那一次闖進蝶語的浴室,看到她手腕上那道吐血的傷口。

那裏重疊的傷口太多了,以至於醫生也厭煩:就不能換個地方切嘛,皮膚越來越薄,縫都麻煩。

濯瑒手裏的刀,掉落在地毯上,沒有任何聲息。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充滿了淚水,額頭上的血也順著往下流,一張大花臉。

“蝶語,我也會為你去死的。”他怔怔的說,像孩子一樣認真。

她也許不該威脅一個孩子。可是她忽然很累。

看來自己是並沒有多少長進,兩年前和現在,一個狗模樣。放不下這邊,又惦記著那邊,感情專屬於一個人,卻不夠絕情去撇開另一個。隻是“另一個”,從顧海生,變成濯瑒而已。

顧海生是包容和堅持,濯瑒卻是執拗和癡絕。

蝶語,你扮演的角色跟宮發臣又有什麼區別?你真是怨錯了人,你應該怨恨你自己。

蝶語搖搖頭,肩膀流出的血,染紅了指縫。奶奶的,真疼。

她的智商遠遠不足以解決這些感情糾紛,更何況盛世和宮發臣之間的糾葛。她實在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就算拍出了一些作品,沒有宮發臣的“鼎力讚助”,大約會永不見天日。她竟然自我膨脹的以為從海生那裏學到了攝影的真諦。

蝶語對自己失望透了。她徹底的否定了自己,連同她認為的對宮發臣濃厚慘烈的愛。已經懶得嘲笑自己。

“濯瑒,你別死。讓我走吧。”她說。

她滿眼都是血。可是她竟然沒有暈倒。

真神奇。

她轉身走出去。一直走。一直走。

她對自己說,周蝶語你出息了,不暈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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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傷害了她。

他竟然把一把刀刺進她的肩膀。

他的狂妄,他的暴力,他的愚蠢無知和野蠻,終於令他失去她。

看著她的背影,濯瑒的眼淚衝刷幹淨了一張臉。

他喃喃,“蝶語,我不會去殺人的,我不會殺任何人,你別走,不要離開我。”

他趴在窗口,看著蝶語淡淡水墨一樣的影子,穿過中庭,穿過花圃,走出大門。窗口下明晃晃的泳池對著他。晃得他空泛絕望。

“要是你離開我,我就去死。”

他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於是躍上窗口,“噌”一下跳下去。

他聽到水聲,撲騰。然後鋪天蓋地的水向他壓來,四麵都是水,清澈蔚藍。他忽然覺得水也很可憐,因為它其實是一滴巨大的眼淚。

忽然浮現十歲那年的光景,厭棄的父母,失望的爺爺,嘲笑的族人。他又看見了媽媽,她安靜的站在岸上看著他在水裏掙紮,看著他慢慢窒息。

濯瑒笑笑,閉上眼睛。

我不是傻瓜,我是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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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語被自己掏空了。

她把自己鎖進那間小小的公寓。一連睡了三天。

她所做的,依舊是逃避。壓力太多隻會令她昏昏欲睡而已。

三天之後,醒來,打開窗簾,聞到清爽的秋的味道。

她伸了一個懶腰,手觸到衣櫃,太多洗的沒洗的,疊的沒疊的衣服轟然倒落。

她的舊牛仔褲忽然出現了。

她一直以為它丟了,永遠也找不到了,誰知道卻在放棄尋找很久之後的今天,它自己出現了。

她沒有任何情緒的看著它。撿起來,從褲兜裏找到那個舊錢夾。

於是也找到那張一直以為遺落的素描圖。淡淡的,依稀的痕跡。

“蝶語,有一天我一定要帶你去看碎石羊圈。”

海生的話響在耳邊。

碎石羊圈。是海生自己給它取的名字,是一堆有趣的天然巨石。海生偶然邂逅它的時候,恰好相機沒有膠片了。於是隻好手繪一張圖。

她也覺得有趣。隻可惜海生卻忘了告訴她在哪裏。

隻憑幾塊嶙峋的石頭,如果找到曾經蹤跡的所在?

蝶語打開電視,調到音樂頻道。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她要再次出走了。這一次,不為顧海生,不為宮發臣,不為濯瑒,也不為攝影。

她要一次真真正正的出走。隻帶著自己。

當一個人忽然決定獨自走開的時候,會發現滿房間的垃圾。她什麼都不想帶走。於是怔怔的隻收拾了一個小小的背包,裏麵一套換洗的衣服,一套幹淨的內衣,一個筆記本,一個手電筒,幾隻筆。

魯琦嫁作豪門婦。楊思思搬出去,忙著找工作。

生活真是各自顏色。

她背上背包,伸手去關電視。

她應該關的快的一點,或者是根本不必去關,直接離開,就讓音樂一直散亂在這人去樓空……

可惜,生命自有走向。

她的手停頓在那裏。

“現在插播一段新聞。今晨9時21分,已在盛世大廈抓獲犯罪嫌疑人濯瑒。這位年輕的盛世繼承人涉嫌自製爆炸裝備,謀殺天鳳新任老總宮發臣先生。昨夜10時53分發生在信和世紀的爆炸案中,代理司機彭先生於淩晨5時宣布死亡,宮發臣先生由於醉酒走出車外嘔吐,幸運的躲過一劫,但也在爆炸中身受重傷。目前依然救治於市人民醫院。由於當時路人不多,所以尚未發現新的受害者。有關事件最新發展,本台將繼續為您作及時報道,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