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瑒停下腳步,把領帶隨手一丟。然後給了她一個甜滋滋的笑。
蝶語也笑了下。
濯瑒走上來,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我很想你。”他說。很寬厚的聲音。
蝶語仰頭看著他。很偉岸的男人。並且看上去那麼正常。
她微微一笑。
“一個人很無聊吧。”濯瑒的聲音恢複一貫的孩子氣,蝶語知道他要的答案,他要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於是點頭,“很無聊。”
濯瑒便很快得意起來,“是不是很想要我一直陪著你?”
蝶語很配合,滿足他小小的虛榮心,“是。”
濯瑒便驕傲起來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怒衝衝地回來的,“求我啊,求我,我就一直陪著你。”
蝶語依舊笑,不過還是很配合的踮起腳,拍拍狗兒的腦袋,然後很溫順很柔軟的環住他腰,抱住他,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
濯瑒便徹底的滿足了。
結果是,蝶語徹底的睡飽之後,無法再入睡,於是由累到極致的濯瑒小朋友陪著通宵看電影。
濯瑒後來認真的對閔浩忠說,誓言是不能亂發的。
不過,他補充了一句,為了老婆,什麼誓言都可以發。
那時候,閔浩忠看著他的表情,充滿了迷茫和清冷的憐憫。
濯瑒有些緊張的笑笑,“我是不是……太過幸福了?”
閔浩忠沒說什麼。
在淩晨兩點。蝶語終於厭倦了那些黑白或是彩色的愛情。於是把視線轉向頂著黑眼圈貓在她身旁死撐的濯瑒身上。
兩條長腿隨意的架在茶幾上。他努力睜著眼睛,意識卻似乎正遨遊太空。
那副完美的男人骨架再次引起她的興趣。
蝶語已經懂得,很多事情,機會隻有一次。
於是她說,“濯瑒,我想給你拍張LUO照。”多少有些戲謔的意味。
她等著濯瑒或羞澀或狂暴的反應。結果她再次認為自己並不了解濯瑒。
因為他抬頭一笑,很快精神起來,並且充滿期待,“好啊,我們一起拍。”
蝶語被沒收了反悔的機會。
仿佛曾經在某部舊的影片裏看到過這樣的情節。然而對白卻記不清楚。也許是很舊很舊的影片吧?無從記憶。
濯瑒很坦蕩的脫掉衣服,站在後花園某個土丘上。向她招手。
蝶語已經架好了哈蘇H3D
II-39MS,然後在藍色天宇華麗如鑽石的星空下,看著那具美麗、坦誠的身體,和原始、天真的靈魂。
濯瑒,算不算這世界上的又一個奇跡?
“蝶語。”他輕笑著,輕聲叫她。似乎覺得這是個好玩的遊戲。
蝶語咬住唇,終於決定為藝術獻身。這是濯瑒的條件。
她向濯瑒走去。站在他麵前,在他純真清澈的目光下脫掉睡袍。幹淨如新生的嬰兒。
夜色下。
兩個人都微微有些緊張。即使是濯瑒,也忽然頓住了語言。仿佛他們進行的是什麼神聖偉大的儀式。
蝶語緊張的紊亂了呼吸,一隻手抓住另一隻手臂。沒有抬頭。這種完全暴露的感覺,令人無所依從,失去全部的安全感。脆弱像洪流一樣彌漫全身。
她沒有濯瑒的那種坦蕩氣度。因此不敢抬頭看他。
“蝶語,”濯瑒淡淡的認真的聲音靜靜的傳來,“你真美。”
蝶語抬頭,仰望他,微微一笑,“你也很美。”
濯瑒沉默著紅了臉。
“我們還有5秒鍾。”蝶語淡笑。
“我愛你。”濯瑒微微上前,握住她雙手。一個吻落在她眼瞼。
哢嚓!
********************
濯瑒終於沉沉睡去。
蝶語掀開被子,穿好衣服走出去。
淩晨寥落的星子,像一場搶劫之後遺落的鑽石。
她走去泳池邊。
默默坐下來。旁邊的男人正在吸煙,一明一暗的火光。眼鏡反射了泳池的水波,看不清後麵那雙深邃的眼。
“睡了?”
“嗯。”蝶語點頭,“找到了嗎?”
男人熄滅了煙。沉默起來。
“沒找到?”蝶語有些驚慌。
閔浩忠終於偏頭看她,從她光Luo的一雙腳,到淩晨熹光裏曖曖默默的一張素顏。
“找到了。”他開口。
蝶語在那種視線下覺得隱隱的憤怒,“無論我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喜歡你,閔律師。”
閔浩忠笑,“我什麼時候拜托過你嗎?”
蝶語氣結,抬起光裸的腳踢了他一下,“你怎麼這麼讓人討厭!”
閔浩忠穩穩的坐在那裏,嗤笑一聲。
蝶語轉回臉,不再看他,“我上輩子和律師一定是死對頭。”
閔浩忠由著她說,也不生氣。
蝶語嗤笑。
閔浩忠靜靜看著她。蝶語則憤怒的看回去。
不久之後,他仿佛終於下定決心,聲音依舊冷淡的像霧氣,“槍我找到了——在宮發臣手裏。”
蝶語微微瑟縮了下。
“他說,除非你回到他身邊。”淡淡的說完了這句話。
蝶語起身就走。一雙腳白的嚇人。
閔浩忠起身,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老娘要去流浪,管得著嗎!”蝶語冷冷的低低的吼,“你跟宮發臣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謝謝你們抬舉,不過,我周蝶語是個大活人,我有家,有腦子,不必你們來決定我該留在哪裏。”
“那濯瑒呢?”
蝶語兩隻腳踩在他的鞋子上亂踢,更加氣,“我不是你們盛世打工的,你們家少爺的事關我屁事!”
“你們不是相愛嗎!周蝶語,你不能這麼自私!”閔浩忠也低低的吼起來。
蝶語眼淚落下來,紅著一雙眼,“閔浩忠你要報恩那是你的事,我享受愛情,但不代表要犧牲自己。就算我已經愛上濯瑒了,那也是你們一起算計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讓那個什麼鬼醫生給我注射了什麼。”
閔浩忠鬆開她,蝶語像被丟掉的八爪魚,“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卑鄙!”
閔浩忠任由她踢打。終於忍無可忍,“周蝶語拜托你清醒一點,我還沒有自大到認為可以憑一劑藥水支配你的愛情。你對自己的愛就那麼沒有自信嗎?你就不能哪怕稍微勇敢一點?”
蝶語大哭起來,“我他媽誰也不愛,就愛自己。”
她知道自己在難受什麼,也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難受。
那些不經大腦就說出來的話,像海灘上的泡沫。
她連自己都管不好,憑什麼去管濯瑒呢?萬一做不好,濯瑒是不是也要像海生一樣?
蝶語不敢多想。
“你不是說宮發臣隻是想借財政部入駐盛世嗎?你們自己去鬥,別惹我來摻和,我就一個小攝影師,你指望我改寫曆史嗎?”她擦擦眼淚,“宮發臣不愛我,我說了多少次了,你為什麼就是不信,我和他牽扯在一起六年了,難道他現在才突然愛上我?你以為他是白癡嗎!”
閔浩忠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有些想笑。這個女人其實是半個白癡。不過沒笑出來。這種時候,隻有濯瑒才能笑出來。隻有濯瑒才能做到一個目標清晰,其他什麼都不管。
普通人總是在乎的太多,瞻前顧後。
可是,有什麼辦法,事情就這樣發展了。
“宮發臣說,盛世和你,他都要。”閔浩忠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蝶語含著淚呆了呆。
“笑話!”蝶語擦淚。然後甩甩袖子往回走,“閔浩忠,你別妄想控製我。我已經不是願意為愛付出所有的周蝶語了。我能為濯瑒做的就到這裏。”
走了兩步,就看到了前方立著一個影子。
蝶語淡淡驚叫了一聲,“濯瑒。”
濯瑒站在那裏,懵懵懂懂冷冷清清的,“你們在幹嗎?”
蝶語迎上去,有些緊張的趴進他懷裏,“沒什麼。我出來透透氣,碰到閔律師。”
濯瑒抱緊她,“哦。”聲音裏含著笑和擔憂,“蝶語,別這麼走開,找不到你我很害怕。”
蝶語在他懷裏點點頭。這個傻瓜就這麼信了嗎?
一顆心瑣瑣碎碎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