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隨意轉身就忘記了我。
她總是不知道我在守望著她的背影,猜測著她的心情。她總是用奇怪的笑容來回答我的問題。
當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她依舊遙不可及。
閔浩忠說,愛情總是令人患得患失。
不。愛情並不令我患得患失。隻是讓我變得殺氣騰騰而已。
我恨不得殺死她心裏的每一個人。殺不死一個鬼,殺死一個人還是可以的。每一次想到宮發臣,我就變得狂躁。
讓我想起很多年前,我麵對這個世界的態度。
我盡力克製自己。不想她被嚇到。但是她遊走的眼神終於令我不耐。某一天我終於忍不住對她說,“蝶語,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殺了你。”
她的眼裏有一些驚恐,然後又很快消逝。
我說,“你不信?”
她微笑,並且擁抱我,“你不會。”她說。
有兩次我都差點殺了她。她竟然依舊說我不會。
我知道。她並不愛我。
如果沒有一把槍指著她,她是絕不會戴上我的戒指。她對我微笑,以為我看不清她眼裏的憐憫。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我。
我是個傻瓜,所以可以癡傻的糾纏,殘忍的逼迫。
她不知道,我也看得懂她眼裏的猶豫。
她不知道,隻要給我一點點甜蜜,就足夠我忘卻所有痛苦。
她不知道,隻要她對我笑一下,我就願意隨時為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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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發臣說對了。她是不適宜被關在家裏的。
蝶語已經開始懷念在外漂泊的日子。她的心像一隻不甘寂寞的小鳥,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拍打翅膀,想著出走。
濯瑒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加澄澈,他看上去那麼滿足並且幸福,他在書房為她開辟了一間大的工作室,配置設配最好的暗房。蝶語卻幾乎不怎麼踏進去。她懷念的是自己淩亂的小公寓和擁擠雜亂的小暗房。
她的心又在飄搖不定。當她接到宮發臣的短信。隻有五個字,“你該回家了!”
你該回家了。
她的手機總是不定時的響起來,在她接通之前卻匆匆掛斷。未接電話長長的一串名字。宮發臣。宮發臣。宮發臣……
她握著手機。聽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波濤洶湧。
海生說,蝶語你的眼裏究竟在看著什麼,你的心裏究竟在想著什麼。
後來他不再問了。
他總是悲哀的看著她,她卻錯失了那些目光。在偶然間發現卻無從拾取。當她在某一個時刻也忽然發現濯瑒的這種哀默的注視時,她有些慌亂。
蝶語的思緒千萬裏遠,忽然被濯瑒堵回來。他有些暴力的擁抱她,睜著黑亮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
宮發臣曾經對她做的,就是後來她對海生做的。以及現在她對濯瑒做的。
蝶語趴在他懷裏。內心長滿了雜草。
她知道,她無法完全忽視那些聲音。你該回家了。你該回家了。
在她青蔥的歲月裏,從沒有誰像宮發臣那樣給過她家的感覺,即使她的父母。
蝶語曾經無數次出走,無數次走失,痛恨又熱愛著那個薄情的男人。她所有的感情都曾交付給他,然後看著他踐踏。然而她的愛比她本身頑固堅強得多。無論她流連在哪裏,隻要他召喚,她就飛回去他身邊。
就像宮發臣,即使身邊有無數的女人出演活Se生香的後宮秀,即使他從未放棄機會傷害她,但是隻要她需要,他總是第一時間出現,給她依靠,給她支持,從不遲疑。
一直都是這樣。如果不是海生死了,她依舊是要回去的。
她沒有辦法。她控製不了自己的愛。
海生說,“為什麼你總是看不到我的愛?”
她淚如雨下,氣憤的衝他大喊,“如果你做不到不愛我,憑什麼要我做到不去愛他!”
她試過脫離他,離開他。一次一次。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她隻是做不到。
宮發臣那一次站在天台上說,蝶語,從你17歲之後,你的每一天我都沒有缺席過。
是的。她天涯海角的走,但心裏始終裝著他。
每一次的出走,漸漸變成,等待再次被召喚。
隻是,海生讓這個“再次”,拉長了兩年。
而濯瑒,試圖將它無限期拉長。蝶語有些窒息。這個“出走與回歸”的遊戲,已經不僅僅屬於宮發臣和她。
濯瑒在她耳邊說,“蝶語,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殺了你。”
她倉皇的微笑一下,遮掩自己的驚恐。
然後命令自己平靜下來。
她的確很混亂。
但是,她相信自己已經遠非兩年前的周蝶語。她必須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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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語把奧迪停在廣和軒地下停車庫的時候,濯瑒的電話恰好打過來。
他說,“蝶語你在哪裏?”
蝶語壓低聲音說,“我在暗室,洗照片呢,不跟你聊了,拜拜。”
她掛斷電話。內心一片感激。老天保佑,她跟濯瑒撒了許多謊從沒有咬到舌頭。
打開車門,優雅落車。進電梯的時候,絆了一腳。她低低的罵了一句髒話。
廣和軒粵菜出名。蝶語穿過熱熱鬧鬧的大廳,服務員小姐把她帶去V66包房。
女孩推開門後對蝶語曖昧的笑笑,蝶語走進去,她沒有跟進來。
宮發臣正坐在休息區翻一本雜誌。倚靠在沙發上,煙霧繚繞。
無論何時,他都能令蝶語心跳加速。
蝶語站在那裏,一時忽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西褲,和一件暗咖色的襯衣,長腿隨意交疊,華貴無比。
很多人以侵略、征服的姿態出現在這個城市這個階層,他們身上帶著濃濃的獸的味道。他們在上流人士的眼裏是硬闖進來的暴發戶,雖然他們也沒有多少能力來阻止這些商界新貴。
宮發臣卻不一樣,他不像一個入侵者,他像一個回歸者。舉手投足間的貴氣經過太多時間的洗滌、太多殘酷的曆練和太多女人的升華,已經變得無比自然,仿佛與生俱來。
當他抬起下巴,微微投來一瞥,蝶語隻好低下頭去。
她想起曾經某一個把她當做“正宮”而找上門來的女人,那個女人有一雙美麗而狹長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的弧度令人想要吻上去,她說,宮發臣這樣的男人不應該隻屬於一個女人。
他的確沒有隻屬於一個女人。
“來了。”他淡淡笑一下。
蝶語點頭,在餐桌前找一個位置坐下來。
醞釀了很長時間的沉默,蝶語依舊沒有找到合適的措辭。宮發臣的目光像一團溫暖的霧氣,默默籠罩。她知道,在他麵前,她隻有無所遁形的份。
剛要開口,宮發臣卻接起一個電話。蝶語把話咽回去。
不出三句話,就知道是誰打過來的。
他的聲音很低沉,很溫柔的叫她的名字,寧寧,乖,再睡一會兒吧,晚上我帶你去看電影。哦,我在外麵,見一個客戶,很快就回來。
蝶語笑笑,打開包包,抽出一根煙。
宮發臣掛斷電話,然後走上來,輕輕巧巧的取走她嘴裏的煙,丟進了煙灰盅。風輕雲淡的動作。
“抽煙容易老,不知道嗎?”風輕雲淡的語氣。
“不抽就不老了?”蝶語回一句。
宮發臣看著她,笑起來,他一直喜歡她滿身刺的樣子,“叫你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天鳳我拿下來了,就在半小時前,就在你坐的這個位置,簽了字。”
蝶語訝異的抬頭。
天鳳是所有攝影師的夢想。能在這裏出一本攝影集,是對一個攝影師最大的肯定和尊崇。因為隻有天鳳,才最大距離的遠離著商業,最大程度的代表著權威和公正。
現在,它卻被世上最市儈的商人攥在手裏。
宮發臣的手撫上她的頭發,手裏的溫度讓蝶語感覺自己是被憐惜的。
他的聲音在頭頂上淡淡的響起來,“蝶語你願意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