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語一開始無法適應,總是要罵回去幾句。漸漸地,卻喜歡聽。
覺得自己被人無時無刻的惦記著。
有一次,她正在印刷廠看她的宣傳畫。濯瑒的電話來了。
蝶語笑笑的接起電話。濯瑒說要個吻。蝶語便玩笑說,如果他一秒鍾內出現,她不介意吻他一百次。誰知道聊著走著,那小子卻忽然出現在麵前,站在那裏,一副奸計得逞的蠢樣,卻堅決的站著,像皇帝一樣驕傲,要蝶語自己走上來。
他仿佛從某個宴會上逃出來的。穿得人模狗樣。不,事實是,相當的英俊。尤其是他嚴肅著臉,不苟言笑的時候。仿佛阿波羅轉世。怎麼看都美好無比。
蝶語禁不住感動起來。全世界的攝影師沒有一個是不被“美”感動的。
濯瑒的這副雕塑家鍾愛的體魄,總有一天她要拍下來。拍個luo體的。蝶語的一雙眼盯著他身上那套複古西裝,黑白經典,袖口鑲著施華洛世奇黑水晶。含蓄的奢華,質樸的貴氣。然後非常鄙夷自己,天哪,周蝶語,你竟然在幻想一個傻子的luo體。
她咬住嘴巴。從來沒發現自己的這一麵。
那邊濯瑒已經有些生氣的張開雙臂,等著她跑上來。
行人往來,蝶語移動的速度有些慢。接近的那一刻,濯瑒已經不耐煩的伸出手臂把她撈進了自己懷裏。
蝶語聞到他身上那股幹燥馨香的青草味,覺得像做夢一樣。並且奇怪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濯瑒小聲在她耳邊說,“我給你帶了一隻雞腿,放在車上了,你要不要吃?”
唉。蝶語歎口氣。真是煞風景。你還期待他能講出什麼浪漫的情話嗎?濯瑒眼裏,雞腿是地球上最好吃的東西。
雖然,他要把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給你。
“不吃!”蝶語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那你要吻我一百次嗎?”濯瑒笑道。蝶語趴在他懷裏,都能想象到他嘴巴裂上去的弧度。還沒來得及抬頭,濯瑒的一隻手就輕輕巧巧的按住她的頭,不準她動,似乎覺得自己的玩笑很高明似的,他又補充一句,“算了,雖然你很想吻我,但盛世總裁是不能在這裏表演的。”放低聲音,“我們回家親。”
蝶語忿忿的推開他。
卻猝不及防,撞上濯瑒一臉幸福的笑。
蝶語便被秒殺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我要走了。”很大爺的宣布,“要是你一整天都想著我,我就把雞腿留給你。晚上見。”
轉身走了。
背影很瀟灑。
雖然是個傻子,然而天生就有股貴氣。即使粗魯、幼稚、有時候白癡的可憐,但舉手投足間還是有一股渾然的優雅。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不同於蝶語之輩,後天學習來的上流社會禮儀,即使已經得心應手,還是帶著痕跡。
想到這裏,蝶語才認命的發現,剛剛她是真的在期待濯瑒給出一句浪漫情話。而且,她也終於發現,即使濯瑒是個傻瓜,她似乎還是走上了千篇一律的灰姑娘路線。
濯瑒是盛世的總裁啊。她忽然才想起來。仿佛第一天知道這個事實。莫名的就擔憂起來。
你的人生還真是特別啊。她忍不住白了自己一句。
濯瑒,我好像,難道是,愛上你了麼?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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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瑒一直很配合。
自始至終都按照閔浩忠教他的做。盡量少說話,偶爾談論,便說幾句有關安全係統的編程,隻說層麵,絕不多說。
濯瑒已經學會凡事按照指示去做。極少問為什麼。因為他極少能聽懂閔浩忠給出的那些理由。
那些理由濯瑒當然聽不懂,因為就連閔浩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隻是按照高明的邏輯把一些莫須有的理論連接起來而已。
其實理由非常簡單。
濯瑒是盛世最高編程師的事絕對不可外泄。
人人以為濯瑒是盛世的花瓶。誰能相信,傻瓜同時是天才,他無疑是盛世的支柱。他們真是太低估濯老爺子了,他絕對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很順利的簽下了合同。
回程的路上,濯瑒在看一本書。
事實上,閔浩忠覺得用“瞪”這個字更為貼切一些。
濯瑒極少看書。計算機編程以外的人類文明,他都很少興趣。繪畫、音樂、舞蹈之類,不過是在董事會和家族壓力下學著對付應酬的,並且始終也無法精通。對於文字,更是不來電的。
此時這麼認真的態度,讓他有些驚訝。
回頭,看到封麵上幾個字:三十六計,愛情。
哦,應該是“愛情,三十六計”。
閔浩忠笑笑,“看得懂嗎?”
濯瑒陰沉著臉,繼而瞟他一眼,然後喪氣般,“看不懂。”
閔浩忠便低低的笑起來。
這樣的書大多是口水話,某些不知名的小作者、不知名的小編輯室推出來的路邊攤作品,濯瑒卻仿佛聖經一般捧著。
濯瑒忽然眼睛一亮,把書小心翼翼丟進閔浩忠懷裏,“閔浩忠,你先學會吧,然後來教我。”
閔浩忠啞然失笑,打開書,翻到一片書簽,兩個漫畫男女站在蘋果樹下忘情擁吻,上麵豎排著兩行文字:靈蛇給了我們機會看清彼此,智慧給了我們機會謀奪愛情。
謀奪。有些戰火紛飛的意味。
“一定要學嗎?”
濯瑒鄭重點頭,“決不讓宮發臣那個壞人把蝶語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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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語做夢也沒想到,一回家打開門會看到客廳擺了一地板的紅蠟燭,並且圍繞成一個大大的“心”字。
她趕忙扔掉包包,跪在地上開始一根一根吹滅。
要是不小心,起火了,那她一屋子的寶貝財產就全都化為烏有了。
那一個大大的“心”字,好不容易才全部熄滅。
她站起來,開始思考,是誰在做這些無聊的事。
沒有鑰匙,卻能夠毫不費力的闖進來的,除了宮發臣還能有誰呢?
但是宮發臣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所謂浪漫的無聊事。
站在黑暗裏,靜靜的有些發愣,看著擺在地上的蠟燭頭,紅紅的“心”字。淡淡搖搖頭。隻能是濯瑒。
周蝶語,你真不可愛,竟然不喜歡這些。
不,也不能說不喜歡。隻是過了那個年齡。或者說,期待了太久,以至於遇到的時候,完全沒有新鮮感。她隻在考慮怎麼除掉地板上的蠟油而已。
她又搖搖頭,返身去開燈。
客廳亮起來。
蝶語眨眨眼睛。客廳被整理過。家具、裝飾,好像都沒有什麼變化。隻是異常的,幹淨。讓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
沙發被擦亮了,天哪,原來那套沙發竟然是蘋果綠色的。她一直以為是灰藍色的。
那些窗簾,裝飾畫什麼的,全都被清洗保養過,有些梅開二度的意思。
蝶語笑笑。為自己想到的這個詞。
有人閑得骨頭發癢,為她做這些,她也樂得享受。
隻是,自己的家,別人卻無緣無故來去自如,怎麼想也覺得有些詭異。
換上拖鞋,打開冰箱想找一瓶水喝。
她低低地,“啊”地叫了一聲。
冰箱裏滿是火紅色的玫瑰,照樣包裝成心形。堆得滿滿登登。
要命,她現在隻想要瓶水喝而已。
奮力把這一團花拖出來,然後扔在茶幾上。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冰箱早就被清空了。蝶語低聲詛咒。她前天才大購物去買了很多零食、速凍餃子、水果、飲料什麼的,現在倒好,一個毛也不見。
要燒水,還是下樓買水?
蝶語盤算了很久,最終覺得跑下樓比較累。燒水呢,隻需要把水灌滿,然後擰開天然氣閥就可以了。
結果是,站在廚房門口無法走進去。因為廚房也被動過手腳了。本來廚房對她來說也是相當於“禁地”一般,極少踏入染指。不過一下子變得閃閃發亮,還是讓人感覺有一些怪異。
蝶語隻感覺大事不好,於是轉身就往暗房跑。她衝洗照片的地方,她創作偉大作品的地方,她製造夢想的地方,千萬不能……
蝶語舒了一口氣。沒變!
她簡直心存感激了。
回去臥室換衣服的時候,滿床的玫瑰花瓣已經不讓她驚訝,沒在床頭上掛一張濯大少爺的照片才讓她驚訝。她歎一口氣,掀起床單把滿床的花瓣一包,一起丟進垃圾桶,然後開窗通風。
蝶語正在刷牙的時候,電話響起來。是濯瑒。
蝶語在心裏跟自己說了三遍“要冷靜”,然後才接起電話。然後繼續刷牙。
“今天有沒有想我?”
蝶語,“嗯。”
濯瑒的聲音立刻洋溢濃濃的快樂,“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想我的。”
蝶語也笑,那是因為她忽然覺得如果濯瑒長了一條尾巴,現在一定像狗狗一樣,快樂地亂搖擺。她對著鏡子中的嘴上一層白沫的自己笑起來。
“我今天從上午八點,一直工作到下午八點。真的很累啊。”
蝶語,“嗯。”
“蝶語,我非常想你,吃雞腿的時候都在想你。”耍無聊的聲音。
蝶語翻白眼,“嗯。”
“蝶語你來我家好不好,你難道都不想見我一麵嗎?”小心翼翼,“我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