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生病的藥(3 / 3)

然後她把那本還沒裝線的書樣,輕輕放在墓碑前。

“海生,我先在這世上繼續走走,開心的時候就開心,難過的時候就難過,到最後去見你的時候,我們再細細聊天。謝謝你,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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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車子開進濯瑒的別墅,蝶語多少帶一點大義凜然的心情。

這台車,還是要還回去。

雖然,開著很舒服,也很滿足她小女人的虛榮心。換做以前,才不管是誰送的,“得到”才是真理。

但是現在,她不想這樣。解釋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想。

她也想過,還回去,以後也許會後悔。但是如果不還回去,她現在就後悔。濯瑒的一顆心,不能讓她這樣的對待。

唉,她歎了口氣,猶記得自己攥著車鑰匙顛顛的跑去地下停車庫,按一下,“滴”聲後那一眼驚豔:顏色、車型、比例,連車燈和車軲轆都極為符合她的夢幻。

她是跳著跑回去的,然後跳進了濯瑒懷裏,興奮的親了他一臉口水。

女人就是女人。不要希求她們對這些美好昂貴的東西生出免疫力。

濯瑒不在。說是去泰國了。

蝶語悻悻。第一次主動來找他,娘的竟然敢不在。

把車停去車庫。

濯瑒那小子的車庫怎麼跟名車展覽會似的。一台一台一台……一個人要那麼多台車幹嘛!

打的回去,看到路上擁堵的各色名車,便開始後悔了。後悔完了又安慰自己,總有一天會憑自己的本事買一輛。

早早付錢下車,逛去小吃街買了一大杯冰凍紅豆沙、一小碗墨魚小丸子,幾個蒸餃,一個火龍果,糯米糍、冰激淩等,打算回去當晚餐。

她心情愉快,覺得這輩子就數今天最高興了。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她回到家。

一開門,宮發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切換著電視頻道,看到她回來,抿起嘴巴笑一下,“回來了。”

陳述句。

蝶語退出去,看看門牌號,走進來,瞅瞅自己手裏的鑰匙,“宮總,是我走錯了,還是您空降錯了?”

宮發臣笑起來。

蝶語把吃的往小茶幾上一攤,看著宮發臣笑,頓時怒氣衝衝,“這裏的保安怎麼回事兒啊,怎麼隨便就把人給放進來了!”

宮發臣依舊冷淡著笑,看她表演節目一樣。

他一向是這樣的笑看著她,看她大呼、大叫、大哭、大笑、大鬧,像看戲一樣,像如來佛祖看孫猴子撒潑、翻筋鬥一樣。任著她,由著她,反正,她能折騰到哪裏去?

蝶語撈起電話就要打給保安,宮發臣從沙發上站起來,長臂一撈,就扣下了她的電話,順便扣下了她的手,“我按門鈴,楊思思開的門,她正要出去。我說我在這裏等行不行,她說行。就這麼簡單。”

蝶語抽出自己的手,下意識的放在背後,眼神淡淡。走回房間換衣服。

宮發臣看著她有些防備的樣子,笑笑。

蝶語換了一條大T恤。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買過這麼大的T恤。等到她穿著走出來,才忽然想起這是濯瑒的。

心裏忽然有些別樣感覺。

她穿著小情人的衣服然後和舊情人坐在客廳裏。

蝶語努努嘴巴,心裏覺得有些詭異。

然後,她盤在沙發上,開始大快朵頤。

宮發臣坐去她側麵,翹起二郎腿,看著她吃。

電視裏放著NBA爭霸賽,蝶語目不轉睛。

很久之後,宮發臣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蝶語也不爭辯,不看就不看,繼續吃。塞得胃不舒服,有點想吐。

“出了新作品之後,打算做些什麼啊?”宮發臣閑閑的語氣。

“沒什麼打算。”蝶語一邊咀嚼,一邊回答,“我的人生很散漫,又沒有什麼大誌向,走一步看一步,沒那麼多計劃。”

宮發臣摸摸下巴上的胡茬,“要不我把天鳳買下來,你來替我打理怎麼樣?”

蝶語偏過頭,看著他。

宮發臣笑笑,“丫頭終於肯看我一眼了啊。”

丫頭。

丫頭。

蝶語的手指捏在自己大腿上,捏得指關節泛白,“您高看了,我沒那個本事打理公司,我隻會拍照片而已。”她淡淡回答。表情卻終於無法平靜了。

“我是說真的。我手裏已經有‘尚影’,並購‘天鳳’是遲早的事。你可以考慮考慮……”

“宮發臣!”她終於激烈的大叫,眼眶也紅了,“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在跟你提議啊。往高了說,叫網羅人才;往低了說,叫挖人牆角。綠洲那樣的小出版社能有多大前途……”

蝶語抹了一把眼淚,又快又狠。宮發臣終於不再說下去。

他來這裏絕不僅僅是要說這些。

“宮總,我是不是很好玩兒啊?”蝶語的眼淚怎麼也擦不幹,語氣卻淡淡的,透著一些悲涼,“你想要怎樣就直說吧,我不像你,我受不了這樣忽冷忽熱。你來去自如,我卻要等在那裏風幹。”她笑起來,“那麼多年,你沒玩夠我都嫌膩了。”

宮發臣不知道要回一句什麼好。

是啊,他的遊戲現在想來是有些過火,什麼樣的女人願意這樣把一顆心奉獻出來給他傷害呢?他連婚姻也拿來玩,實在是沒有什麼話可以為自己辯解。這個時候,你能把“愛”這個字說出口嗎?連最仁慈的上帝也不會相信你。

宮發臣坐在那裏,淡淡看著。

蝶語終於停下了淚水,看向他,“是我不夠堅強。對不起,沒能守著你的心到最後。”

這句話像一把溫暖的劍,瞬間就刺穿了他。

這不是他所期待的埋怨和憤恨。

他有一種被看穿了的狼狽。

笑容僵在臉上,終於有些惱羞成怒。

是的,他消失三個月之後重新出現,開車去學校接她,結果卻看到她被一個男孩子牽住手往門口跑,她跑得很快,臉上洋溢著笑,跑出了校園,甚至沒有看到等待的他。

他回來了,是要告訴她,他可能愛上她了。

結果他的小女孩卻根本看不到他。

有些失望。有些酸澀。但篤定自己能夠重新得到她。對於女人他一向自信。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們之間有四年的羈絆,這些,誰能抵得過呢?

她不過像以前一樣,學著他出去玩而已。

結果卻低估了顧海生。

那麼耀眼優秀的一個男生怎麼會愛上蝶語,依照蝶語的性格不可能會隱瞞自己的過去。

他還是靜靜得等著。他的小女孩隻是暫時迷路。他們四年的時光,怎會輸給一個愣頭青的小子?

如他所料,蝶語對顧海生的感情依舊無法與他相比。

他很滿意,覺得隻需要等待便可。於是繼續走自己的路,偶爾尋到她,尋找短暫溫存。

掌握了“尚影”,然後找到了那個她。一邊開始事業,一邊利用商業手段折磨她疲累的家庭。所謂豪門,往往也是不堪一擊。

當他漸漸開始發現,無法容忍蝶語片刻的走神時,他打算告訴她,他可能真的愛上她了。

從前的從前,他怎麼允許她出去尋找新的愛情?

他走了多少路,流浪過多少時光,才偶然在海洋館發現這小小身影來放置自己的感情。他的感情太濃厚太脆弱,需要一顆純潔的靈魂來裝載。

他找到了她,卻折磨她。是的,依舊無法相信某個人。也無法相信自己。

現在覺得事情有些不受自己控製。他從來沒害怕蝶語愛上別人。他以為她最後總會回來。就像他,無論走多遠,即使結婚了,最後也總會回來她身邊。即使無法給出愛情,但他總會回來。

他正在無措。

顧海生卻忽然死了。

他以為連老天都在幫他。

卻赫然發現,顧海生用死亡築了萬丈深淵,阻止蝶語回去他身邊。

兩年裏,蝶語忙著痛苦,忙著流浪,忙著墮落,忙著自殺,忙著放逐自己。他不知道她究竟在為什麼痛苦:因為無法愛上顧海生,還是因為已經愛上顧海生?

他任由她胡鬧。她也不給他機會接近。

他當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要繼續往上爬,要獲取更大的成功。他的妻子車禍死了,他沒有絲毫內疚。遊戲就是遊戲。

兩年後他已經準備好了。

蝶語也重新出現。

他要告訴她,她該回家了,她該回來他身邊了。

於是他重新結婚。他等著她來大吵大鬧。

結果,她卻根本沒有露麵。

婚姻與愛情無關。

他需要這個新的婚姻。也需要周蝶語。

是啊。她是應該道歉。如果一開始就深愛著他,那就應該深愛到最後。如果一開始就包容他,那就應該包容他的全部。她怎麼可以半途而廢?當他開始付出真心後,她怎麼可以把一顆心收回去?

他怎麼允許呢?

這個不知所謂的小丫頭!

宮發臣的心思瞬息萬變,卻隻是笑了笑,走上來吻掉她的淚。

“蝶語,對我永遠不必說抱歉。”

如果他繼續吻下來,蝶語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招架。

宮發臣是她的病,是她的藥,是她的軟肋,是她的硬傷。

宮發臣果然繼續吻下來了,蝶語在自己慌亂的心情裏,聽到門鈴聲。

她跳下沙發,光著腳跑去開門。

那時候她忽然不能思考了,隻是急著擺脫那種糟糕的境地。於是條件反射一樣,聽到門鈴就跑去打開了門。

然後她驚恐的睜大雙眼。

這一次,站在門外的是濯瑒。

他睜著圓圓黑黑的眼睛看著她笑,“蝶語,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