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語掛著眼淚撲哧笑出聲。
她是瘋了,才會對著這條單細胞的草履蟲產生那麼多複雜的想法。
就這樣吧,像濯瑒一樣,簡簡單單,就這樣走下去,看看最後他們能變成什麼樣子。
門鈴響起來。
蝶語仰頭,嫣然一笑,“我叫了外賣。”
她並不想親手虐待自己的胃。
推開他,去開門。
笑容有些僵,愣愣的站在那裏,忽然不會動了。
宮發臣站在那裏,抬著一隻手,笑容別在嘴角,“我以為你要讓我按壞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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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根本沒有必要,但蝶語還是有點頭皮發麻。這樣的狀況,跟某個詞特別的接近,那個詞好像是叫做捉jian在室。
她站在那裏。心裏倒沒有很大的起伏,隻是覺得麵前的兩個人都有些詭異。算了吧,連她自己也有些詭異。
宮發臣站在門口往裏麵瞧了一眼。是讓人看不清看不懂的表情,然後他淡淡笑起來,“看來我來的很不是時候啊。”轉身便走了。
蝶語看著他的背影。內心酸澀。
從前的從前,敲開門之後發現房間裏多了一雙高跟鞋又慌亂的離開的人,是她周蝶語。
那時候她總是跌跌撞撞的逃走,內心瘋狂的長滿了雜草。坐在公園的台階上,像luo
lu在空氣裏的魚一樣靜悄悄的深呼吸,大朵大朵的眼淚流下來。
然而,人是適應能力極為強硬的動物。終於有一天,她掏出鑰匙打開門看到床上翻滾的兩個身體時,她讓自己不要流出眼淚,而是靜悄悄的回去自己房間,做完自己該做的事,然後再靜悄悄離開。
有一次,離開的時候,宮發臣忽然跟了出來。他穿著月白色的絲綢睡衣,倚在門框上喝一杯冰水。
你哭了?他淡淡說。
沒有。她回答。
他卻伸出手,揩掉她眼角的淚,然後放進嘴巴裏。
聽說女人的眼淚是有毒的。他淡淡說,並且笑起來。
蝶語無法再忍受這種淩遲,轉身欲走,卻被抓住手腕。
你可以恨我,但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是個花心的男人。
蝶語無法再忍住眼淚。是啊,你是說過,那麼坦白。你給不出愛情。為什麼一開始卻給我那麼多疼愛。怎麼可以那麼殘忍,一邊給我無邊無際的愛,一邊告誡我不要愛上你。
這些話她留在了心裏。已經懶得問出口。
太多次了。即使依舊心痛,但總算也習慣了心痛。
她掙脫他,往外走。
他追了出來,輕輕一拽就把她擁進懷裏。
“別哭了,好孩子,別哭了。我答應你,不會再把她們帶回來。”
蝶語終於嗚咽出聲。
她知道,他就是想要聽到她的哭聲。
從此,他不再帶女人回來。他帶女人出去。
蝶語把自己從思緒裏拉出來,笑笑。關上門。對濯瑒說,“我還以為是送外賣的呢。”
濯瑒看著她,沒有說話。
蝶語有些愣,摸一下自己的臉,一片濕。
她倉促的笑笑,“我還沒刷牙呢。”跑去了洗手間。
等到她再出來的時候,濯瑒已經走了。
她坐在沙發上,很久很久無法動一下。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眼神幽遠。
周蝶語,別怪誰,是你自己把事情搞成這樣子的。要去承擔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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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看到那幅畫麵。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撞上那一幕。他以為他這輩子就算撞上那一幕也毫無感覺。
事實是,他知道自己在抓狂。有一股疼痛焦躁憤怒的火氣鬱結在胸口。
那個傻瓜少爺穿成那樣子,並且臉上掛著那種表情。宮發臣沒有任何辦法說服自己,周蝶語和濯瑒之間沒有什麼。
怎麼他媽的可能沒什麼!
他隨手一掃,整張桌子的文件、名牌、杯子統統飛了出去。
他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盯著滿地狼藉。
秘書琳達不動聲色的走進來,開始整理地上的文具。他盯著她緊身工作套裝裏妖嬈的身體,當她掠過他去取那個被打翻了的筆筒時,他一把握住她的腰,把她扯向了自己。
撕扯掉她的裙子,把她按下來。
琳達嫵媚的一笑,坐到他身上,手臂攀上他的脖子。
沒有前戲,他很快進入她,然後咆哮著發泄。
女人有些痛苦的細細□□。請求他慢一點。
宮發臣聽到自己的辦公椅發出吱吱的響聲。他更加用力,去到最深。
這不是他和琳達第一次在辦公室裏野合。
當她妖嬈的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他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她要前途。他要享受。
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因為痛,女人的叫聲聽上去格外動聽。春光無限的一張臉。
他不想去看她那雙嫵媚的眼。因此閉上了眼睛。
急著的發泄。
不久之後,他神輕氣閑。隻需要把拉鏈拉上,就變得衣冠楚楚,不需要三秒鍾時間。然後他淡淡看著那個急迫卻又安靜的整理衣服、頭發、妝容的女人。
等到她一切完緒,嫣然笑著看向他的時候,他終於淡淡的懶懶的開口,“幫我倒一杯咖啡進來。”
即使是琳達這樣的女人,聽到這樣的話,也眼神黯下來。她咬住唇,默默退了出去。
宮發臣淡淡盯著她,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黑洞。即使擁有全世界的女人,也依舊孤獨。
昨晚他在車裏躺了一夜。車子就停在蝶語樓下。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去找她。
他是從那個她那裏回來的。
他還是相信命運的。雖然終其一生他都不把它放在眼裏。然而風水輪流轉真他媽的是一條真理。當她真的脫光了站在他麵前,請求他放過她丈夫,幫幫她丈夫的時候,他差點吐出來。
她依舊美麗。然而畢竟不是當年那個光鮮亮麗的少女。
他想嘔吐,並非她讓他惡心。隻是,那顆心難受得想要鑽出來。
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是他逼她的男人走上絕境。他曾經發誓要做到這些,這一天,他果然做到了。並非刻意,隻是恰巧有那麼一個機會。
他是個小人,守著無法實現的愛情,斤斤計較,貪婪報複,身心俱裂。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結果他卻抓起被子,小心翼翼的遮住她。
然後走出了那個房間。
這是他曾經用全部生命深愛的女人,他以為有一天她這樣站在他麵前時,他會很痛快。
並非如此。
他非常失望。
他已經不愛她了。
那麼這麼多年來,他深深切切感受到的埋藏在心裏的愛,是屬於誰的?
他躺在車裏想了一個晚上。
清晨,他敲開了周蝶語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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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洲出版社打電話來約她去看書樣。
蝶語開著火紅色的奧迪,戴了一副茶色墨鏡。開了音樂。芬蘭某個不很出名的樂隊。飛馳在馬路上,招惹一些目光。
車子在新聞廣場停下。開了車門,一雙帆布鞋落地。
白色翻領T恤,咖啡色七分褲。長發在頭頂簡單的盤了個髻。
有人在身後吹了幾聲口哨。
蝶語回頭,嫣然一笑。
心情頓時大好。慨歎,女人天生就需要人恭維。
所以看到“電梯維修中”的牌子也沒有絲毫影響到心情,哼著小曲,一路跑到六樓。
捧過編輯部老林遞過來的書樣,一顆心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輕輕撫摸封麵,又小心翼翼翻開扉頁。
上麵寫著,謹以此獻給顧海生。
蝶語笑了笑,沒有眼淚。
圖片下麵寫了幾段隨筆,沙漠裏的一些感觸,所見、所遇,都是一些極為簡短、整潔的文字。
像捧著個孩子一樣,覺得自己也許以後再也拍不出這樣的作品,格外的珍惜。
“這次的印數很可觀,可以辦個新聞發布會,我會多邀請一些記者來。總算海生也入土為安……”林編輯說。
最後一句說的有些閃爍。
蝶語聽出來了,總有點借海生炒作的意思。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隻淡笑著點頭,說謝謝。
攝影王子顧海生有個深愛的小師妹,在業界是眾所周知的事。她大約要一輩子活在海生的光環下,隻要她還在拍攝。不過,蝶語願意。
出作品這回事,出版社沒有足夠的資金,或是沒有足夠的信心大賣時,就隻有拉讚助。蝶語之前問過一次,想當麵謝謝人家。廣告部的負責人說,不方便泄露。蝶語也不再多問。
書樣看過之後,她簽了合約,無外乎版權、版稅、分紅之類。之前也請閔浩忠幫忙看過。蝶語隨意掃了一眼,就瀟灑的簽上了名字。
離開的時候,她習慣性的看向那座叫做天鳳的大廈。
心裏對它已經沒有多少欲望。
她其實並沒有多大野心,非要成為一個多麼多麼著名的攝影師。她隻是愛拍一些圖片而已,覺得很多事物是隨歲月飛逝的,而圖片卻可以記錄和保留。僅此而已。
她把車子開去了海生的墓地。
長久的站在那裏,看著墓碑上那張陽光一般的笑臉,腦海裏便清澈的浮現出海生的樣子:笑容裏有陽光和海水的味道,又溫暖又寬廣,並且英俊。
心裏什麼也沒想。沒有眼淚,她甚至沒有什麼特別的話要講給海生聽。
秋陽明亮而不熾熱,暖烘烘的照射這一片綠地。暖風微醺,淡淡有些野花野草的香味。靜靜的站在這裏,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