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瘋了。一會兒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摸摸臉,卻發現一片潮濕。我想我是哭了。
心裏怎會像塞了一團酸辣大白菜?是的,塞滿了,又酸又辣,並且不準我吃其他任何東西,吃了就會吐出來。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也不餓。
我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閔浩忠說,沒關係,你隻是戀愛了。
哦,是嗎,原來人類戀愛的時候是這副鬼樣子。那是不是代表,我終於可以確認自己徹頭徹尾是個地球人了?
閔浩忠在等我開發新的安全程序。我對著電腦,手指卻無法動。
我不敢動哪怕一下下,我怕我的手指會自己摸起電話打給周蝶語,我怕我的手指會自己帶著我站起來,然後帶著我跑到周蝶語那裏去。
周蝶語那個可惡的女人!可惡!可惡!可惡!
已經整整三天沒有見到她了。我拚命的忍著,不準自己像小狗一樣跑到她的家門口,不準自己一遍一遍的摸起電話,即使是短信也不行。
可是那個可惡的女人根本也沒有自己來找我,甚至連一條短信也沒有發給我。
她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麼痛苦。也許沒有我去騷擾她,她更樂得快活。
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我……
我為什麼一定要愛上這個女人?!
她隻會讓我難受,隻會讓我生氣,隻會讓我失望。
也許我應該讓自己快樂起來。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愛了。做回以前的濯瑒,做回以前的外星人。
離開她吧……
離開嗎……
哦,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為什麼僅僅是想到“離開”這個詞,就已經心痛得要死去了。
閔浩忠說,濯瑒,沒見過眼淚像你那麼多的男人。
我真寧肯自己死了,可以不必再忍受這樣的痛。也或許能像顧海生一樣,從此活在周蝶語心裏。
顧海生,他是故意的吧?
閔浩忠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愛的那麼癡絕嗎?
癡絕?
聽不懂。
不過我也說了一句話,閔浩忠看上去也沒聽懂:
我說,愛是讓人生病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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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語是在家門口把濯瑒撿回來的。
他坐在門口,蜷縮了長腿,把連在衣服後麵的帽子蒙在頭上。聽到她回來,仰起臉迷迷蒙蒙的看著她,笑笑,然後眼淚咕嚕落了一串。
蝶語的心便揪起來了。
這個小家夥很擅長讓她內疚。
蝶語歎了口氣,伸手去拉他。
真是冤家。
上輩子到底是他欠了她的,還是她欠了他的?
濯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愣愣的,很久之後才伸出去手,握住她的手。
蝶語用力拉他,結果卻被濯瑒輕輕一拽,驀地跪坐在他麵前,鼻子撞到他額頭上,疼得她眼淚冒出來。
“你幹嘛!”蝶語喊。
“我想你了。”濯瑒的一雙眼迷迷瞪瞪的看著她,然後就向前抓住她揉鼻子的手別到她身後,另一隻手托了她腰往前,熱切的吻就落了下來。
又辣又麻又甜。蝶語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喝酒了。然後就什麼想法也沒有了。
如果這時候蝶語可以分shen跳出來,看到這幅畫麵,她一定會早早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和濯瑒這樣的牽扯不清:
他的連衣帽還覆蓋在頭上,激烈而溫柔的吻她。蝶語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吸進那頂帽子裏去。
他一條腿蜷起,一條腿平放在地板上,蝶語就跪坐在他雙腿之間。濯瑒一手握住她雙臂,別在後麵,用力往後扯。另一隻手卻托著她的腰身,用力往前帶。她自己呢,則翹起圓俏的臀,向前迎接那些甜蜜略帶急躁的吻。
濯瑒的手順著她的腰滑下來,落在臀上,然後他的呼吸就急促起來,充滿qing
yu,情不自禁把她往自己身上壓。
到最後,蝶語也完全迷糊了,幾乎是趴在他身上。直到感覺腹部有硬且熱的東西頂著自己,她才清醒過來,用力掙脫出雙臂,抱住濯瑒的頭,不準他的吻再靠近。
他閉著雙眼,酡紅著一張臉,呼吸裏滿是甜甜辣辣的酒氣。
然後倏地睜開眼,盯得蝶語心跳了一下,“我要你。”他說。
太直接了……
然而這種羞恥感,卻讓蝶語充滿隱隱的興奮。
男女的相吸究竟是以愛開始,還是以xing開始?
即使是很多年後,蝶語也沒能想明白,當他們親熱的時候,她怎麼會對這個別人眼中的傻子這麼有感覺。
當別人都覺得濯瑒是個有暴力傾向、神經不太正常的天才傻瓜時,蝶語卻覺得他正常的不得了,哦,有點點癡倒是真的。
她伸手去包包裏掏鑰匙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發抖。濯瑒就貼在她後背上,環抱了她,腦袋擱在她脖子上,然後開始伸出舌頭舔。
她沒想到濯瑒竟然會變成一個可愛、執著且膽大、無知的色狼。
隻不過二十五歲的周蝶語已經不是十九歲那時候的年少不更事。她已經很成熟,所以很受用濯瑒這樣的黏纏。頭腦暈暈,覺得自己簡直被寵愛到骨髓裏去。
打開門之後,濯瑒就站在門口激烈的要了她。他等不及。
這種事,濯瑒原來是無師自通的。果然是天才。
折騰了一個晚上,濯瑒年輕力壯,不到盡興不罷休,直到淩晨,他才停下來,滿足了。枕著枕頭,看著她,可愛甜蜜的笑,伸頭,親吻她的眼睛。睡著之前,他說,我愛你。
事實上,他一整個晚上都低啞的沉沉的吼著這句話。
蝶語也笑。並且覺得這笑是從心底裏發出來的。鑽進他懷裏,聽著他沉沉的呼吸,也很快睡去。
第二天醒過來,睜開眼,就發現濯瑒像貓一樣盯著她。蝶語習慣性的往上拉被子,濯瑒卻仿佛預料到似的,駕輕就熟的爬了過來。又快又溫柔。
蝶語又從頭到腳被寵愛一番。
後來跑去衝涼的時候,她暈暈得看著鏡子裏從頭發梢紅到腳趾頭的自己,幡然醒悟:濯瑒根本不是盯著她,他是一直在等著她醒過來,打定主意不想重蹈覆轍,像他們的第一個淩晨那樣,被一腳踹下床。
蝶語拍拍自己暈紅得格外好看的臉,在心裏罵自己。順便問候某人的祖宗十八代。
也很無奈,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頭發濕漉漉的,懶得去擦。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濯瑒正在衝涼。
她的內心又開始充滿矛盾。她和濯瑒到底算怎麼回事。
他那麼委屈的向她哭訴,我不來找你,你就完全把我忘了對不對?
三天了,他的確是沒來找她,也沒打電話來。其實她也沒有完全不想他,她也會在某個時候忽然想起,那個小家夥怎麼忽然消失了?
小家夥。
她竟然那麼忘我的和一個情商隻在十歲,年齡卻小她兩歲的男孩折騰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Dang
婦!
周蝶語越想越對自己失望。她真的離那個純潔的自己越來越遠了啊。
悲憤中。
濯瑒推門而出。蝶語有些憤恨的扭頭看過去。濯瑒又開心又得意,懶懶的看著她笑。
“你——幹嗎不穿好衣服!”蝶語心虛的大叫。
他隻在腰上圍了一條大浴巾。背上和胸前都有些抓痕,昭昭的彰顯,昨夜瘋狂的不隻他一人。
濯瑒因她突然的吼聲愣了一下。繼而又傻傻笑起來。很可愛的做了個鬼臉,然後跑上來擁抱他。
他果然是不懂得看人家臉色的,緊緊的抱著,並且輕輕搖晃起來。
蝶語趴在他懷裏。聞到他身上幹燥馨香的味道。心裏忽然酸酸的。
他明明幼稚如孩童,又可愛又傻,天真又暴力,自大又脆弱。每次擁抱她的時候,卻真真切切的充滿了溫暖的寵溺和寬厚的疼愛。
令她覺得安心、且有一絲絲難言的幸福感。覺得自己是依靠和被依靠的,是依賴和被依賴的。
第一次,她伸出手去,環住濯瑒的腰。讓自己貼近他的心口。
濯瑒仿佛得到鼓勵,更緊更有力的擁抱她。並且輕輕歎了口氣。
漸漸入秋的某個清晨,他們站在蝶語小且有些亂的客廳裏,聽著彼此的心跳。
對於感情而言,他們都是單純執著純淨美好的孩子。
隻是時光令蝶語改變。她經曆了太多,痛苦了太久,一顆心已經生滿了繭子。
頭破血流之後,人總會學乖。學會偽裝,學會假裝在乎或是假裝不在乎,假裝正經或是假裝不正經。
她已經篤信人生並不很需要愛情這種東西,她已經篤信人類是趨向於利益這種東西的生物,她已經在這個叫做城市的叢林裏生活了很久,並且漸漸得心應手。
濯瑒令她覺得珍貴。也覺得自己貪得了這份純淨的愛。
太久了,太冷了,沒有力氣抗拒這樣的愛。
蝶語的眼淚流下來。
她多麼希望自己有勇氣,勇敢的拋棄過去,拋下以往,勇敢的愛上濯瑒。隻是,她依舊不敢希求能有個好的結局發生在自己身上。
爸爸。媽媽。顧海生。宮發臣。無論活著或是死去,這些疼愛她的人總是以一副離開的姿態要她直麵人生。
假如沒有七情六欲,她才能過的平靜快樂些。
她怎麼膽敢希求一個童話的結局?
濯瑒本身就是個脆弱的孩子,需要別人來監護,需要別人來保護。
而她自己,蝶語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足夠堅強過。
你有能力保護他嗎,還是,你奢求他來保護你?
“濯瑒……”她抬頭。仿佛要給他們之間下一個定義,或是宣判。即使,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又該如何宣判。
濯瑒幽幽的看著她,然後簡簡單單的笑起來,“喂,周蝶語,我餓了,你去煮粥!”少爺的口氣,小狗一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