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班不久,和平就興奮地告訴莫菲一個好消息:跟黑老包進入實質性的談判了。剛才,他給黑老包打電話,直截了當地問黑老包有多少貨?黑老包說最少50支手槍。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慮,他說一下要不了那麼多,先要20至30支手槍吧。可黑老包堅持說20支手槍太少了,他已經準備了30支手槍。這黑老包很狡猾,再次邀請“電風扇”到廣東去看看。黑老包提出兩個方案,第一,把款彙到廣東;第二,讓人把款帶到成都,等他把手槍運到沙石市,驗好貨後,再由“電風扇”通知成都付款。“電風扇”一聽,連說不行,故意麻痹黑老包:“我曾經給廣東的老板彙過70萬,結果都打了水漂,連貨也沒見到,不能再吃這種虧了。再說,讓我到成都或者廣東,帶著巨款,人生地不熟,勢單力薄,也不安全,還是你到我們這兒來考察吧,可以不帶貨,咱們先見個麵,以後要做就在沙石市做,怎麼樣?”黑老包暗示說:“這麼多貨,錢可是幾百萬啊。”電風扇”表示:“錢不成問題,我是大老板,幾百萬沒問題,你要有誠意,我從銀行把我的固定資產、注冊資金和銀行存款複印一份,給你傳真過去。”這番話,讓黑老包有點心動了,但還是將信將疑。
和平對莫菲說:“不管怎麼說,黑老包開始蠢蠢欲動了,咱們這案子,肯定有戲!”
既然和平向槍販子吹了大牛,說他賬號上有錢,這件事就得辦妥。宗科扯著大嗓門吼和平,說:“你他媽的就跟人家瞎吹吧,我看,遲早有一天你得把咱反恐處賣了。”和平嘻皮笑臉地說:“平時我也就一千多塊錢工資,現實太殘酷了,請女朋友吃個飯都得算計,這下我好了,銀行有我的巨額存款啦。”他轉而衝莫菲擺譜:“你說,中午想吃什麼,咱提前預支,想怎麼揮霍就怎麼揮霍,你放心,你要是依了我,咱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莫菲白了他一眼,說:“你就天天過嘴癮吧。”
這天上午,宗科費了不少周折,與銀行協商的結果是:把公安局的1000萬存款倒賬到“電風扇”的名下,然後立即給黑老包發傳真。
中午時分,黑老包見到“電風扇”戶頭上的1000萬的存款複印件後,仍不放心,又把電話打到銀行查詢,銀行方麵如實答複,1000萬確是“電風扇”的。他才基本相信對方是做大生意的,是個大老板。他不由的一陣欣喜若狂,與朵唯的合作,讓他大賺了一把。現在,在同一個城市,又冒出來一個大財神,他的事業快達到如日中天的地步了。
從黑老包到銀行查賬目這種舉止來看,他的確有誠意做交意。既如此,那豈不是預示著,自己立大功的機會即將到來了嗎?這邊的和平也心生狂喜。為了迎接大槍販黑老包的到來,下午,他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動作。首先,他拿著公安局的介紹信跑到工商局,以最快的速度,假模假式地去注冊一家公司。然後,他拉著莫菲跑到一間星級賓館,包下一間豪華套房,作為堂而皇之辦公的地方。打量著金碧輝煌的房間,和平興奮極了,他嘻皮笑臉地附在莫菲的耳邊說:“師妹,以後你不用回宿舍了,跟我一起住在這兒吧,咱倆一邊工作一邊談心,每天有大電視看,24小時洗熱水澡,想吃飯時,叫服務生送到房間裏來,多美啊。哎呀,這種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莫菲什麼話都不說,用腳後跟狠狠地踩了了一下他的腳麵,疼得和平抱著一隻腳在地上打轉轉,嘴裏卻還貧著:“這可不對啊,師妹,這不對,你得改正。君子動口不動手,這麼做可是非君子也。”
這時,莫菲的手機響了起來,號碼顯示“撥號1”,她明白,這是保密電話,能是誰打來的呢?她借故上衛生間,把自己反鎖在裏邊,然後接聽了電話。原來,是羅飛處長,他要求莫菲馬上到他的辦公室來一下。
莫菲從衛生間出來,和平問:“幹什麼呢?打個電話還神神秘秘的。”
莫菲對和平扮了個鬼臉,學著他剛才說話的口氣:“這可不對啊,師兄,這不對,你得改正。幹涉別人的隱私可不是君子噢,你可別做小人。拜拜,我有事先走了,明天提審方菲的手續我辦吧。”
莫菲轉身噔噔噔跑了,和平在她身後揮舞著拳頭,咬牙切齒地做出要揍她的樣子。
羅飛的辦公室門虛掩著,在走廓裏就能看到一團煙霧從裏麵飄出來。走到門口,莫菲剛要舉手敲門,裏麵傳來羅飛的聲音:“進來吧!把門關上!”
莫菲一聽這聲音不像前兩次見到他時透著寬厚,透著隨和,透著愉快,不由得產生了懼怕心理,她怯生生地進到屋子中央,叫了聲:“處長!”
羅飛嚴肅地指指沙發說:“坐下吧。”
莫菲拘謹地坐到沙發上,羅飛指指茶幾上的紙杯說:“剛給你衝的,喝水吧。”莫菲搖頭道:“謝謝,不渴。”
然後,羅飛就用他那雙瞪得老大的牛眼嚴厲地盯著莫菲,這令她渾身不自在。剛開始,莫菲摸不著頭腦,還敢沒分寸沒大小地迎著他的目光也盯著他,可是過了片刻,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其實從一接到羅飛的電話她就應該意識到什麼了,現在,她才知錯了。於是,她把頭深深地低下。
羅飛又續上一根煙,清了清喉嚨,聲音不大卻是下命令般:“把頭抬起來,看我。”
莫菲身體抖動了一下,照辦了。
羅飛長長地歎了口氣,問:“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
莫菲小聲回答:“算是知道吧。”
羅飛不客氣地批評道:“我提醒過你沒有?”
莫菲點點頭承認:“是的。”
“那為什麼還違反紀律?成心是不是?如果你是從社會上招來的警察,不懂業務,我還可以提醒你一次兩次,可你是正規警院畢業的,很清楚幹這一行的忌諱,你能給我解釋解釋嗎?為什麼不聽我的招呼?是我的級別不夠,還是我對你沒交待清楚?”羅飛看來是真生氣了,也不怕莫菲接受不了,把應該教訓她的話統統說了出來。他有點恨鐵不成鋼。
看著羅飛把煙頭狠狠地按在煙灰缸裏的動作,莫菲害怕了,心裏敲著小鼓想:我不就跟野馬公司手下的一名教練來往嗎?而且我們連麵都沒見呢,至於讓你發那麼大火嗎?再說事情也不會那麼嚴重吧?
羅飛敲敲桌子提醒莫菲:“你在那兒走什麼神呢?你腦子裏在想什麼我都知道。告訴你,你那麼想就不對,趕緊給我改正!你說你才到大西北幾天啊,就胡思亂想,膽子可真夠大的,啊?是不是不想在反恐處幹了?不想幹了說一聲,我馬上給你調離。你剛參加工作,念在你對工作還有一股熱情的份上,我暫時不動你,但是明天,你聽清楚了,明天上班後,你到省廳宣講團報到,公安廳正在搞全省國內外反恐形勢巡回宣講,你不是大學生嗎?跟他們一起參與起草宣講材料,至於什麼時候回隊,等通知,你呀,你給我好好醒醒腦子吧。”
莫菲萬萬沒想到,因為沒聽羅飛的暗示,跟馬新業通了幾次電話,就招來如此意外的下場,太殘酷了。委屈、緊張、不服、氣憤,幾種情緒像冒水泡般同時冒了出來,致使她的眼淚“嘩”地溢滿眼眶,瞬間什麼都看不清了。
羅飛才不憐惜她的眼淚呢,他把一份打印出來的長長的通話單拎起來彈了彈,朝她眼前晃晃,更加嚴厲地批評道:“你看你,啊?雖說年輕吧,精力旺盛,可你自己看看,成夜成夜不睡覺,一打電話就是幾個鍾頭,淨瞎聊什麼呢?我說董平自殺那個案子怎麼到現在都沒破完呢?原來你心思根本就沒放在破案上,長此下去,你幹脆申請到廣播電台開個午夜談心熱線得了。”
被羅飛一頓冷水澆頭和奚落,莫菲心裏難過極了,可她不敢回嘴,新湧上來的眼淚被強咽下去,已經流出來的眼淚浸到嘴裏,鹹鹹的,還含著一股苦澀味。憑直覺,既然成處長發這麼大脾氣,說明野馬公司的問題確實嚴重,嚴重到她想象不出的程度,她猜測,也許到了損害破壞國家穩定的地步。很有可能,處長正在掛帥暗地裏偵查這個公司呢,這時候,由於自己的莽撞出現,擾亂了警方的什麼行動或計劃。分析到這兒,她越發惴惴不安起來,同時也越發激起她想要了解清楚事情原委的念頭。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嗯”地一聲,勇敢地說:“處長,不知者不為罪,看在我初來乍道的份上,您能否原諒我的過錯?如果我的過錯確實導致了某種後果,我願意承擔全部責任。”
羅飛雖然還瞪著雙牛眼,但態度已緩和下來,他語重心長地說:“大學生,你的口氣可真大啊,有些責任絕不是你這副小肩膀就能擔負起來的。你剛到這兒,連一個完整的案子都還沒破過,你還遠遠不了解這兒的曆史和現狀,反恐鬥爭形勢非常複雜,因此就需要我們的人民警察都具有敏銳的政治頭腦和高度的責任感,事事不能掉以輕心,尤其不能耍小性子,有些事情上,咱們耍不起啊,稍有意外就會發生人命關天的事。”
羅飛心情沉重是有原因的。淩晨,他才收到馬新業被蒙麵人劫持的報告,今早,又收到安全部門的消息:那名叫“防抱死”的聯絡員,回到境外的當天夜裏就暴病死了。安全部門對此事的推斷是他殺。這一意外結果,打亂了反恐處的計劃,這就是說,對方是在知道了“防抱死”被安全部門利用後,才殺死他。是誰把消息透露出去的?給“防抱死”開車的司機疑點最大。馬新業的處境也由此變得迷離複雜起來。他越發覺得,應該提醒莫菲遠離馬新業,事情已經是一團亂麻了,別再卷進去一個添亂的。可是麵對莫菲,盡管她是警察,是個可塑性很強的好苗子,可是出於公安紀律,他又無法把事情對她說得更明白,真有些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