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馬上去還是不去?馬新業已經領教過她的喜怒無常,心裏笑笑,她也就這水準了,動不動就把弱點暴露無遺。他不會因此生氣的,人家現在是老板,自己是她的高級打工仔。尤其在這時,絕不能硬頂,女人往往目光短淺,為眼前的一點小事,能誤了大事。這麼一算計,馬新業有了主意,他順從地答應著:“好的,李泳,我服了你啦。我會盡量快點過來。不過,現在我正教一名外地來的遊客騎賽車。按說,其他幾名教練也可以替我,但我有點不放心,前幾天,一名外地遊客不是從賽車上摔下來,把尾骨都摔裂了,咱們還陪了人家一筆住院費嗎?咱們得承認,新選出的這些教練騎賽車水平都是一流的,但自身文化素質跟不上,往往是還沒教幾下呢,就把賽車甩給遊客了,然後一拍馬屁股,就讓人家自己騎,說話方式也不太講究,服務意識落後。所以,為著俱樂部的名聲著想,我也應該給遊客上完這一個小時的摩賽課。如果你覺得我的話有道理,就先等我一會兒,如果你以命令的方式讓你的員工馬上離開,我會遵命的,你自己決定吧!”
馬新業把話說得有理有據,反倒顯出李泳身為領導的任性和無理。說實話,李泳很是挺欣賞馬新業身上這股勁兒,要是公司裏有三分之一的員工像他一樣敬業,她也不愁公司的發展了;要是三個弟弟中有一個像他,她這個當姐姐的睡著了也能笑醒;要是自己身邊有這麼一個有眼力見兒,會說話的小情人,不知能為自己擋多少事。可惜啊,這都是假如,但也不是不能爭取。李泳立刻把一臉的怒氣轉化為一張笑臉,她樂嗬嗬地說:“那好吧,一個小時侯之後來見我。嗯,我在耐心地等你,有事要跟你商量。”
既然李泳聲稱有事,馬新業痛快地答應:“那好吧,我上課了,一會兒見!”
李泳把手機放在枕邊,翻了個身,想再眯起眼睛睡會兒。有馬新業那句“一會兒見”,她心裏頓時踏實了,就像一個在草原裏找獵物的老虎,突然看到不遠的前方有一群羊,內心充滿了快樂和希望,反而不必著急了。她躺在馬新業睡過的床上猶如睡在他的懷抱裏,她想:這是我想要的那種男人,一定要把他爭取過來。她愜意地遐想著,很快竟有了睡意。她剛剛沉入夢鄉,手機清脆地響起來,她拿過來一看,臉色立刻變得陰鬱:是成野貓打來的。他陰陽怪氣地說:“你終於開手機了,怎麼,鬧夠了吧?我看你是越鬧越不像話!”這句話馬上惹得李泳生氣了,他憑什麼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她氣憤地問:“你什麼意思?”成野貓慢條斯理地問:“是不是睡到那小子的床上了?怎麼樣啊?他的床上功夫讓你滿足了嗎?”李泳心裏一驚,問:“你在哪兒?找我有什麼事?告訴你,今天可是周末,你無權幹涉我工作之外的生活。”成野貓不緊不慢地說:“你最好把聲音放小點,有人可是在那間屋裏裝了竊聽設備。另外,你不是問我在哪兒嗎?你聽好了,我在牧野小區,在馬新業的樓下,等著你瘋夠了接你回家。嫂子,咱們才是一家人。你睡錯床了!”一聽到他就在樓下,李泳更惱怒了,她氣乎乎地問:“憑什麼跟蹤我?還裝了竊聽設備,你沒有權力這樣做,我是董事長,你控製不了我,你聽著,你給我滾回去!”成野貓並不理會她的憤怒,嘻笑著說:“我滾回去可以啊。今天公司不上班,我還想蒙頭睡個懶覺呢,可有人不讓我睡,他命令我在下午之前必須把你送到他麵前,他有要事找你!”李泳當然知道那個他是誰,除了白達,沒人能嚇住她。她的口氣軟了下來,求救般問道:“他又找我幹什麼?你跟她說我在哪兒?他怎麼老是糾纏我沒完沒了呢?”成野貓陰沉著臉,冷冷地說:“那就讓他去回答你的十萬個為什麼吧。從昨晚開始,他滿世界找你,你卻一直關機,他已經暴跳如雷了。我看你還是別費話,趕緊起床吧!”
李泳穿上衣服,臉也顧不上洗急匆匆下樓了,鑽進成野貓駕駛的“帕薩特”轎車裏時,她的心跳得連自己都能聽見,越是恐懼的人越是時時刻刻把她攥在手心裏,她就像天空裏的風箏,看著飄得很高,但飛不遠。
馬新業與李泳通話之前,就注意到有輛“帕薩特”轎車駛入了牧野小區,他下意識地看看表。約20分鍾後,“帕薩特”從牧野小區駛離了。他能分辨出那輛車後牌照上的紅色字母,它是野馬公司的。他立刻掛通了李東的手機,李東顯然還在床上趴著,他連連打著哈欠問馬新業有什麼事?馬新業說想約他明天晚上出來活動活動。李東高興地答應了,又倒頭睡去。因此,馬新業基本可以確定,駕駛這輛車的人是成野貓。因為能動用這輛車的人,隻有這少數幾個。那麼,成野貓到牧野小區來幹什麼?是衝著李泳來的嗎?難道昨晚跟蹤自己的人是他?但是為什麼換車呢?馬新業又撥通了李泳的手機,他通知道:“我剛剛下課,馬上就過來看望領導。”李泳臉一沉說:“忙你的吧,不用了,我已離開。”她狠狠地掛斷了手機,馬新業更加證實,這輛“帕薩特”是衝著李泳和自己來的,他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馬新業對自己稍事化裝,便是一個50出頭年紀、本地電話安裝工模樣的人。前幾天,野馬公司請市自來水公司的人來牧野小區試用水暖煤氣,這兩天,又請來電信局的師傅在給別墅安裝電話。為了保證工期的順利完成,成野貓公司對俱樂部的人員打了招呼,一律不準進入小區。期間,成野貓曾監看過三回,在馬新業看來,他的用意似乎不是來監督安裝質量的,而是檢查有無陌生人進出牧野小區。聯想到那輛黑色“本田”車裏的神秘男人,馬新業愈發覺得裏麵有問題。今天是周日,電話維修工顯然不會來了。自己究竟扮什麼角色才能順利進入呢?他想到了電話安裝質量檢驗員。他大膽地設想,如果電話已經安裝完了,安裝工明天就不會來了,自己檢查安裝質量是明正言順的,今天的事不會穿幫;如果電話隻安裝了一半,安裝工明天仍會來,就算成野貓問起,質檢員來過這一說法也不過分啊。既便成野貓追到電話局去問來由,他也搞不清究竟是誰。
馬新業拿著準備好的維修工具,開始一棟別墅一棟別墅地檢查。為方便安裝,大部分別墅都沒鎖門。但9號別墅房門緊閉。馬新業稱自己是質檢員,有禮貌地敲門,門開了,一個中年男人露出頭來。馬新業連聲道歉打擾,並裝著很專業的樣子迅速檢查電話線的安裝質量,離開時,他鄭重其事地通知中年男人,電話於一周內開通。中年男人麵無表情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住處,馬新業立刻將秘拍內容給羅飛發過去。完成了這件事,已是下午。他洗了個冷水澡,換上幹淨衣服駕著車進城了。
馬新業今晚約請的客人是出納員李紅小姐。這是查找劉波的一個重要步驟。約會地點選在位於市中心的”農夫果園”。這個店麵很大,鬧中取靜,從外麵看也不怎麼起眼,但內裝修卻按照果園的場景而布置的非常優雅而富於情調。幾十種農家特色生態水果琳琅滿目地擺在櫃台上,五顏六色,水亮水亮的堆成小山,讓人垂涎欲滴。水果吧內共設六對農夫情侶座,座位是淺綠色草蘞編織成的秋千,坐上去的都是農夫打扮的人,不由得你不放鬆,不由得你身體正襟危坐。背景音樂永無休止地播放著瓊瑤的《在水一方》。真是抒情又纏綿,仿佛世俗的一切都被隔絕了。第一次到這裏來的人,都誤以為進入了一個夢幻的、不存在的、童話般的果園。約會地點是李紅推薦的,她才不管馬新業能不能吃飽,隻要對她的美容有好處她就高興。
約會時間是晚上八點。馬新業步入”農夫果園”時,一身農夫打扮的李紅已經快樂地等在那裏了,並且麵前擺滿了各色水果。她正忙著切開一個庫爾勒產的香梨時,馬新業進來了,她馬上回頭衝服務員喊:“就是他,一會兒他結賬。”然後轉過臉來衝馬新業笑笑說:“對不起,我先享受了。知道今天有人付錢,我打算把肚子吃得鼓起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發胖的,水果一進到胃裏,一個小時後就全消化沒了。我晚飯幾乎不吃主食,就吃水果,怎麼樣,你也來嚐嚐。你看,我已經點了不少水果,不過都是我愛吃的,我想你也會喜歡吃的。對了,我想問你,喜歡這個環境嗎?絕對是西部第一家。”
馬新業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圓,嘴裏說OK,便微笑著坐到秋千架子上了。李紅立刻喊道:“哇噻,好酷!”她原以為馬新業對她的一副新潮狀要做長篇說教,她原本打算不屑一顧的。現在,他卻微笑著坐在秋千椅子上,仿佛是她的同謀。
李紅伸出三根手指說:“三百,貴不貴?我猜今晚頂多消費這麼多,你不會心疼吧?”馬新業毫不在乎地說:“我以為你能消費多少?三千都不算什麼。”李紅立刻驚叫道:“真的嘛?我真的碰到真正的男人了嗎?如果你有膽,等會兒陪我去逛農裝?”馬新業不以為然地說:“很榮幸,我奉陪到底。”
李紅開心極了,她用手指揩了一下嘴角,歪著頭問:“實話告訴我,第一次見我,你沒有被嚇倒吧?”馬新業灑脫地笑笑說:“還不至於吧,不過,也差一點。你確實挺火的。”
有條短信飛進來,李紅低著頭,大拇指頭靈活地在手機鍵盤上摁來摁去,很快就回了短信。然後,脖子一仰,流利地往嘴裏塞了一粒葡萄,感慨道:“我才不想假模假式地活著,我不想過去,也不想將來,隻想現在,想今天想今晚,我應該過得快活過得享受過得不受一點委屈。我不想像我父母那樣,做什麼事都被人管都要有規矩,活得真累!”
馬新業打趣道:“嗬,那麼規矩的父母生出一個逆子,真不容易啊。你父母是幹什麼工作的啊?”
李紅連著吃了幾個香梨,才咯咯咯甩著短發笑了一陣說:“他們啊?一對老革命。老頭在公安廳當副主任,老媽在機關工委當副書記。副副得正,哈哈哈。”
“是嗎?那你小時候,他們肯定都顧不上管你了?”馬新業覺得這條信息很有價值,他對此饒有興趣。
“所以啊,他們老是給我弄一堆吃的,然後把我鎖在家裏,讓我一個人玩,等我把一大堆好吃的消滅光時,他們才回來。喏,我就是這樣吃胖的,胃口絕好。所以,我必須減肥。他們把我一個人關了好幾年,所以我長大了就拚命玩,拚命撈回那幾年本該快樂的時光,喂,我這道理沒錯吧?”
又一條短信飄進來,李紅再次低頭靈活地動著大拇指回短信。
馬新業笑吟吟地說:“你還真忙呀。哎,在你麵前我發現自己快成老人了,每天想玩都沒精神頭,而你是拚命玩,還玩不夠。”說到這兒,馬新業掛在腰間的手機震動了,他拿下來一看,是莫菲的宿舍電話,接還是不接呢?猶豫片刻,還是接吧。電話剛一接通,莫菲親切的聲音就傳過來:“是不是在吃飯啊?”馬新業回答:“是啊,您怎麼知道啊?”莫菲說:“我聽到手機裏有音樂還有女孩子說話的聲音。”馬新業瞟了一眼李紅,對莫菲說:“你的判斷沒錯,我麵前就有一位女孩,而且還很漂亮。”他是故意這樣說的,李紅聽了得意地笑了。莫菲則有了醋意,但馬新業不給她發作的機會,他說:“這樣吧,你得讓我把飯吃完,晚些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行嗎?”莫菲追問道:“那你說,幾點鍾?具體點。”馬新業笑著勸道:“你有點不講理了吧?我可是一向很尊重你的。隻要時間允許,我一定跟你聯係。”莫菲自覺失態,就勢下坡說:“好吧,好吧,你聽著,我一定等你電話。”
馬新業打電話時,李紅的大眼球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馬新業啪地一下掛了手機,裝進口袋裏,嚴肅地問:“瞪著我幹什麼?”
李紅嬌情地說:“哇噻,有追星族啊?我聽出來了,是個傻女孩,她把你當盤菜了。如果我認識她的話,一定會告訴她,千萬別把男人當回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這世界上也沒有愛情,隻有需要。就像你和我現在一樣,你想約我出來坐坐,這是你的需要,你來了,見到我了,就滿足了你的需要;我覺得你帥,想多看你兩眼,正好你約我,我就來了,見到你,我滿足了我的需要,一切都OK啦,搞那麼多纏纏綿綿的事情幹什麼?其實,我根本不是選中這個環境,而是為了吃各種各樣的水果方便才來的,這裏的環境太優雅,太君子和淑女,與我是驢唇不對馬嘴,可是,有時,我也想裝高雅,也是一種需要。”
馬新業豎起大拇指誇獎她:“你小小的年紀對感情之事卻很老道,看來我不是你的對手。”李紅白了他一眼,說:“算你聰明。”馬新業借機討好道:“真榮幸能跟你成為一個公司的同事,當然了,你們財務部高高在上,我得小心地巴結你,否則你一瞪眼說不給我報賬就不報賬,那我多沒麵子啊。”李紅樂了,說:“你還挺有頭腦,知道巴結本姑娘,別看我是個小小的出納,哎,我不去銀行提款,誰也別想報賬!”馬新業應和道:“是啊,最啊,你可是野馬公司的實權派人物,今天能請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不過,那麼大的公司,怎麼隻有你們兩個財務人員,能忙得過來嗎?”李紅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說:“怎麼?怕我倆幹不了?告訴你,別看公司在外名聲那麼大,其實財務根本沒多少事,走賬走得不多。”馬新業問:“你到公司幾年了?”李紅說:“兩年啊,怎麼嫌我嫩?”馬新業把一顆紅提葡萄送到她嘴裏,等她感覺良好地用舌頭攪拌著吞下肚裏後,馬新業才漫不經心地激她:“我知道,咱野馬公司聘了好幾個兼職會計,比如劉波啦,胡全啦,都是他們在幫你們幹活,你們才輕閑的。”李紅反對,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笑著說:“你就瞎編吧,我們財務部根本沒聘什麼兼職人員。就我和李姨兩個財務人員。”馬新業拍拍自己的腦袋說:“噢,我也是不知從哪兒聽到的,這些人真是瞎傳。當然也許那些兼職會計你沒見過,或者你還沒來公司時,人家就走了。”李紅點點頭說:“這倒是有可能。我也聽李姨說,以前解聘過好幾個會計,他們業務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