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知情人是李冰。馬新業打定主意盡快跟她接觸。
結束了這頓農夫果園的水果餐,李紅真的要去買農夫版服裝。馬新業隻好奉陪。一個小時走下來,李紅在最後一家專賣店看上三套衣裝。她對著鏡子看了又看,然後喊道:“誰是老板呀,這幾套衣服我要了。”她手指著馬新業說:“諾,他給我買單。”馬新業聳聳肩,大方地掏出錢夾。當馬新業付完款的那一刻,李紅猛不丁地親了他一下,說:“OK哥們兒,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哥們兒了,我這人就這樣,對什麼事都毫不在乎,但有一點,我很仗義,你有事,盡管說。我也看出來了,所有跟我交往的男人,根本不是衝我來的,主要是衝我身後的老爸來的,誰讓咱老爸有點放人的權利呢?你是不是有朋友關進去了,想找我老爸幫忙?有事說!”
馬新業用手指攏了攏黑發,說:“我發現你年紀雖輕,但看問題很有水準,尤其對我們男人的認識那真是一針見血啊,佩服,佩服!就憑你這伶牙俐齒的機靈勁兒,哪天我非得認識認識你老爸,向他請教請教,他是怎麼把你培養成一個小人精的。喂,你老爸能喝酒嗎?哪天我得帶兩瓶好酒跟他喝喝。”
李紅仗義地說:“不用你帶酒,我們家陽台的酒都堆成小山了,都是那些想探探監,又想早點出來的人送的。
就算馬新業有意再跟李紅聊下去,她也沒心思了。一則是手機短信不停地飛來,一則是剛買了一堆新衣服,她急著想穿上去參加一個周末派對。在一個十字街口,李紅火急火燎地大叫一聲:“哎呀停車!”馬新業輕點油門,緩停下來。李紅指著前麵一條便道,說:“過了紅綠燈就在那兒把我放下來,我要跟你說拜拜。”馬新業就按她的意思,在那條便道口停了車,然後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中。
提款人劉波的疑點顯然在上升。既然他不是野馬公司的會計,那麼他又憑什麼持公司的證明去銀行提取石頭的私人存款?野馬公司有誰知道劉波的存在?李紅沒見過,李冰一定見過!是誰把劉波這個神秘人物安插進來的?究竟怎樣才能追蹤到劉波的蹤影呢?馬新業知道明天將做什麼事,他心裏有譜了。
馬新業返回賽車俱樂部時,阿凡提物流快遞公司的兩名員工開車堵住他,說有他一個快遞包裹請他簽收,這就意味著他想退回都沒有可能。他好生納悶,誰會給自己郵寄物件呢?回到房間後,在確定了不是炸彈後,他才帶上防毒手套,慎重地將包裹打開,裏麵竟然隻是一個小影集和一封簡短的信。影集的扉頁上寫著一行清麗的字跡:
如果你是我今生要找的那個男人,如果我是你今生要找的那個女人,那我們一定有緣了,而且緣分不淺。
—送給馬新業
再看信,沒有開頭也沒有署名,信是這樣寫的:
你知道我是誰,我冒著被你嘲笑的危險,毅然向你靠攏。我也不知為何要這麼做。我幾乎無法控製想要讓你認識我的衝動。我是坦城的,在你麵前已經暴露無遺,我毫不後悔這麼做,盡管在你看來我是多麼荒唐。我想讓你看看我在不同時期的模樣,以便將來我們見麵時,彼此不會有陌生感。
如果有可能,能否也給我寄張你的照片?
遙遙無期地盼望著。
我知道你是誰?你就這麼自信?馬新業用手幹搓了一陣臉。
馬新業開始坐到寫字台前,一張張翻看著照片,其實隻翻到第四張,就證實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那張照片的背景是內地的一所警察學院,女孩神氣地穿著警員服裝,她不是莫菲又能是誰?說實話,這女孩不算漂亮,但氣質卻很好,周身洋溢著一股青春的活力,小而單的眼皮裏透出的不僅是機靈、自信還有大氣。他仔細回憶著,仿佛在哪兒見過這張臉似的,一時又想不起來。畢竟這些年裏,他見過的女孩太多,而且北方的女孩們臉型大都生得差不多,沒有太難看的。
他想不明白這女孩怎麼會如此主動如此熱烈如此大膽,就如同他隨意漫步一座山,沒想到他剛一離開,那座山卻如沉默了百年的火山般令他猝不及防地爆發了。他想,每個人潛藏的能量真是不可低估。他又暗暗笑笑,這種浪漫而離譜的行為隻有情竇初開而且在感情上愛鑽牛角尖的女孩才能做得出來,她該不會是A型血的女孩吧?這個包裹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一種無形的負擔使他有了壓迫感。雖然他也渴望來自異性的愛情,尤其當彭小燕離開她之後,尤其是工作越危險時,尤其是在夜深人靜孤獨難耐時,尤其正值青壯年,既便他不再結婚了,身邊也應該擁有一個愛他的女人啊。但眼下顯然不是想女人的時機,身肩的重任已經使他如履薄冰,哪還敢有閑情逸致與女孩們談情說愛呢?他本想給莫菲回個電話,轉而又想,萬一不她不承認呢?考慮再三,決定不去理會照片的主人是誰了。他怕一個電話打過去,會惹出更多的麻煩。
馬新業把影集收好,準備毀掉,他知道隨時有人會搜查這間屋子,萬一是莫菲的照片,勢必將對她的前程造成非議。動手之前,他再次打開影集翻看了一遍,突然,他對著女孩最後一張照片凝視起來:束到腦後的馬尾辮,單眼皮,笑起來露出的一對虎牙。這不是在火車上遇見的那個女孩嗎?真是她,就是她!馬新業覺得天下真是小而奇,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真可以寫個浪漫的小說了,隻是,此刻他卻沒有浪漫的情調,他的內心更沉重。
已是夜裏兩點,馬新業感到有些疲憊,畢竟從昨天到現在,他隻睡了不足三個小時,體力透支得厲害。他決定今晚不再工作了,匆匆衝了個澡,準備早點休息。可是,剛躺到床上,手機就響了,是莫菲。這麼晚了,她還有精神打電話?想起自己對她的承諾,再看看桌麵上的影集,他有點內疚,覺得應該跟她談談,便按了接聽鍵。莫菲清脆的聲音立刻穿透黑夜像一抹流星在馬新業的心裏閃亮了一下,瞬間就消失了,他的眼前仍是漫無邊際的黑夜。奇怪的是,莫菲一點不生氣,仿佛還很溫和,她說:“我就知道你不守信用,所以,就把電話打過來了。我很納悶,你既不是要事纏身的政府官員又不是天天有應酬的董事長總經理什麼的,你的生活應該很有規律呀?既使出去跟女孩子吃頓飯,也不至於吃到一兩點還不收兵。你也不是那種泡在舞廳裏的男人,對嗎?你卻一直沒給我回電話,所以我就擔心了,這麼晚了,會不會路上出了什麼事?抱歉,也許是我的職業習慣使然,總是把人的安全問題擺在第一位,說白了,就是我擔心你,你不會不理解吧?”
聽了莫菲的真情道白,馬新業鼻頭一酸差點要流出淚來。她對他的關切既像母親又像妻子還像姐妹,盡管置身於最複雜的環境,他還是能分辨得出莫菲的真假,他相信這個女孩對他不僅僅是好奇,更多的是真情,而且這真情實在讓他汗顏。於是,剛才還暗下狠心,現在又改主意了。莫菲的問候就像來自親人的問候那麼妥貼而溫暖,讓他不由地溫和起來,他笑笑,說:“你這個警察同誌,想不到還挺會關心人的。謝謝啦。這樣吧,你把電話放下,我給你打過來!”
馬新業的口吻不容置疑,莫菲卻愉快地接受了。她是想為自己省點電話費。
莫菲興奮地攥緊拳頭“YES!”了一聲。從禮節上說,她今夜本不應該主動給馬新業打電話,因為人家說了會跟她聯係,她也一再告誡自己:你是個女孩子,要抻著點,別太主動,否則會被人家誤認為輕率或輕浮。可是,她實在不放心他收到影集沒有,那可是她的隱私啊,可不能落到別人手裏。就在她特想打電話時,她的左眼皮突然連跳三下,好征兆!這是她從來都秘不外宣的一種奇怪的感覺。隻要她的右眼皮跳,多半會有壞消息;隻要左眼皮跳,多半是好事。她特別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種無法解釋的生理現象,沒有道理的,準確率卻百分之百。十幾年來,已經印證了無數次。她仿佛頓然有了底氣,毫無顧忌地撥通了馬新業的手機,她預感今天把電話打過去,就算不理想,結果也壞不到哪裏去。因為左眼皮又連跳三下。
片刻,馬新業的手機打過來了。她欣慰地抓起電話,屏住呼吸等馬新業說話。他鄭重其實地說:“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我收到一位陌生女孩寄來的影集,你幫我想想,這是何人所為?她為什麼要這樣做?”莫菲聽著聽著,臉“刷”地紅了,同時心裏也踏實了。她性直地插話:“你就別繞彎子了,其實你知道寄影集的人就是我,怎麼著,嚇一大跳?我還不至於醜成那個樣吧?我在信裏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想讓你了解我。”
馬新業冷靜地說:“莫警官絕對不醜。恕我直言,此舉隻是有點唐突。我覺得沒必要讓你專程跑一趟郵局寄來寄去的,你說萬一寄丟了,多可惜啊,那可都是你人生的記錄,挺寶貴的。”莫菲直嗵嗵地搶白:“你還懂得寶貴這個詞啊?太出乎我意外了。”馬新業訕訕一笑,說:“那些照片我看了,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莫菲的心裏這才感覺舒服了,她理直氣壯地要求著:“作為交換,是否也把你的照片快遞給我呢?”馬新業拒絕說:“我呀,幾乎沒照過相。”莫菲不滿地說:“你騙人,怎麼可能呢?你身份證上的照片哪兒來的?你上大學時總是要填表照相吧?”馬新業解釋:“哎呀,那都是十幾年前照的。年齡越大,皺紋越多,所以,不敢麵對照相機。莫菲呸了一聲,說:“你真狡猾,不想給就不給吧,還找這麼牽強的理由來蒙我。真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