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莫菲既興奮又緊張,馬上要執行抓捕行動了,剛才之前,自己還開小差呢,真沒出息。她告誡自己,這次行動,一定要好好表現。
時間已過夜裏十點,蜷縮在房間裏的“粘缸”蠢蠢出動了。他的身上多了一件夾克衫,鬈發更淩亂了,他四下望了望,發現沒人注意,走到牆頭,腿一抬又翻出院子。然後貓著腰往村外走去。守候在對麵黑屋裏的馬大蝦馬上給兩名隊友發出跟蹤訊號,三人分散著緊跟在”粘缸”身後。
“粘缸”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溜出南大樹村後,徑直奔向橋頭。他那瘦長的黑影立在橋頭,像片風一吹就飄浮起來的落葉,和平悄悄對莫菲說:“別看我瘦,但就他那樣兒的,我一腳就能把他踢飛。”
大約等了十分鍾左右,一輛在沙石市的街麵上常見的麵的遠遠駛來,當麵的車行駛到接近橋頭部位時,停住了。不一會兒,車裏下來一個包著長頭巾,披著長衣外套,右胳臂挎著一個包裹,左手捂住腹部的女人。莫菲一眼認出那是謝大腳。按照事先約定的,莫菲在第一時間給埋伏在附近的宗科發了一個短信:333,是她;宗科也給她回短信:555,表示明白,莫菲從謝大腳手捂腹部的動作來看,她的傷應該還沒好透,這麼快又出來販槍了?
躲在橋墩下的“粘缸”先是聽見有車停在橋頭,繼而看見一個女人下了車,於是心中大喜,一想到天天可以有錢花了,他簡直要幸福的暈過去了。他趕忙爬上橋頭向謝大腳招手。
謝大腳猛然看見一隻黑手朝自己亂揮亂舞,起初嚇了一跳,隨即她罵了一句該死的,她很快分辨出,此人就是兒子常帶回家的“粘缸”。
宗科從夜視望遠鏡裏看到“粘缸”把謝大腳帶到橋墩下,兩人先是說了些什麼,然後,”粘缸”從夾克衫裏拿出兩疊厚厚的鈔票給謝大腳看,謝大腳接過來數了一遍,然後,也把臂彎上的包裹打開,宗科見狀,立即向第一組打手勢,讓和平帶著組員衝上去。和平也清楚地看見了宗科向他下達了命令,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的腳卻邁不開步子。宗科以為和平沒看見他的指令,又發出一道立即行動的信號,可是和平那邊還是沒動作。宗科急了,又第三次發出行動信號,和平還是未動。這時,正在交易的謝大腳和“粘缸”似乎感覺到周圍有動靜,轉身要分頭逃跑,莫菲猛然推了一把和平,問:“你愣著幹什麼呢?”莫菲和馬大蝦衝了上去,和平才緊跟其後。與此同時,宗科親自帶著機動組的偵查員也圍攏過去,把謝大腳和“粘缸”分別擒住。
“粘缸”還以為遇到打劫的了呢,連連解釋:“大叔,大哥,饒了我吧,我沒錢,我是個窮人啊。”
在交易現場,從”粘缸”手裏繳獲了2萬美元;謝大腳身上帶著2支手槍,停在橋頭的麵包車裏又搜出8支手槍。
不由分說,謝大腳、“粘缸”和不知情的出租車司機在十分鍾內已經被塞到“沙漠王”警車裏。宗科一揮手說:回隊。兩輛沙漠王警車神不知鬼不覺地向沙石市方向急馳而去,南大樹村依然沉浸在靜謐之中。
宗科氣得臉都白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厲聲地問和平:“我問你,你想幹什麼?我給打了三次手勢讓你動手,你都沒動。你什麼意思啊,在戰場上你這種行為就叫逃兵,你知道不知道?”
和平內疚到極點,沉默地把頭低下了。
宗科放開大嗓門罵道:“難道你不懂規矩嗎?在他們交易時動手,抓住的人就是在交易;可剛才咱們是在交易之後動手的,謝大腳隻能算是槍支攜帶者,這性質就變了呀。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和平內疚地說:“宗科,我給你丟人了,你怎麼處罰我,我都無條件接受。說實話,當時我也不知怎的,腳底像被焊住似的動不了。我知道,我是害怕了,我怕我自己衝上去對付他們兩個人,萬一被槍打死了怎麼辦?”
宗科用手捶打著方向盤說:“怕,怕?怕你還來當警察?同誌,你是個黨員,是個反恐警察,後麵有更年輕的反恐警察看著你呢,馬大蝦和莫菲都看著你呢,你就不臉紅嗎?你怎麼給他們做示範的?”
和平難過地說:“如果今晚買賣槍支人不是謝大腳,我絕對不會是這種樣子,也許謝大腳是我的克星,我一看見她,就怕她再拿槍傷我,看見她我有心理障礙,並非說我失去了做為一個反恐警察的英雄本色。”
宗科粗暴地說:“那好,明天你去看心理醫生吧,看好了再回來上班。”
今夜和平的反常行為確實也讓莫菲很失望,可她絕不會因此看扁了和平,她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如果換了自己,如果自己前陣子被謝大腳槍傷過,可能比他更害怕。於是,她替和平圓場說:“宗科,你別指責他了,今晚咱們不是挺成功的嗎?你看過電影《牛虻》嗎?他差一點就要被解救成功了,可是關鍵時刻,致命的頭痛發作了,使他永遠失去了生命的權力,那麼著名的人,關鍵時刻還有意外發生呢,和平這出現點小差錯又算什麼呢?”
莫菲的一席話說得宗科啞口無言,他也覺得自己有過分的地方。和平則暗暗地碰了一下莫菲的胳臂,那意思是謝謝你。莫菲轉而安慰和平:“師兄,我覺得你還是挺棒的,你不過是猶豫了幾秒鍾,可也沒耽誤什麼,最後謝大腳不還是被你親手抓獲的嗎?看她這次還有什麼理由狡辯了?你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戰勝自我,真的,我以你為自豪!”
宗科的口氣也緩和下來,但他絕不會當著莫菲的麵向和平道歉,他說:“是啊,和平以前不是這樣的性格。我了解他。”
其實,隻要宗科說一個“我了解他”,對和平來說就足夠了,就意味著他的形象沒有因此而被損害。他的自責心理反而更強烈了。
回到隊裏之後,宗科又單獨把和平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通過這件事,他認識到和平畢竟是個年輕娃娃啊。想到這點,宗科心軟了。他真誠地道歉:“我當時跟你發火是不對的。我心裏其實也很難受,因為你是我手下的偵查員,是我的戰友,我不希望你出現任何意外。有時想想,我不就是個隊長嗎?又不能給你們多發一分錢的工資,每天像催命鬼似的催著你破案破案破案,加班加班加班,因為自己脾氣不好,還經常跟你大聲嚷嚷,可你從來沒有拆過我的台,從來都是第一個歡天喜地支持我的工作。說實話,其實是我欠你的,我欠咱們反恐處全體成員的。你就原諒我的粗心,其實我喜歡你,你知道你給咱們反恐處,給我宗科帶來了多少快樂嗎?小夥子,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麼感激你嗎?委屈你了,小家夥!”
宗科說著說著有點泣不成聲了,他向和平擺擺手,讓他先出去,自己雙手捂住了臉。
可是和平剛出去,馬大蝦紅著眼圈進來了,一開口說話,他就是哽咽的,他說:“副處,我想請兩天假,回家一趟。”
宗科用兩手胡亂抹了一把臉,扯著大嗓門問:“為什麼?難道你不知道處裏這段時間忙嗎?今夜又剛剛把謝大腳和‘粘缸’抓回來。”
馬大蝦低聲說:“我知道,可是我爺爺死了。我爺爺昨天晚上死的,我從小是跟著他長大的,我跟爺爺的感情特別深,他臨死之前最想見的人是我,可是我沒法回去,我沒法回去啊!”
馬大蝦的眼淚嘩嘩嘩地往下流,惹得宗科直心疼。
宗科連忙把他扶到椅子上,問:“你怎麼知道的?他老人家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馬大蝦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20天前他就病重住了醫院,可是那時候,正好你派我到南大樹村守候。我怕影響破案,就沒說,每隔一兩天給他老人家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可昨晚九點多,他走了,我想我爺爺,我再也聽不到他說話了。”
宗科一拍大腿,說:“哎,小馬大蝦呀,小馬大蝦,你怎麼那麼傻呢?這種事情你應該告訴我呀,你以為咱們警察隻會幹活,不懂人情嗎?你要是告訴我,我怎麼也讓你回家看爺爺,這個案子破不了,還可以破下一個案子;這次破案你不在,那次你在場就行了,可是爺爺隻有一個,親人的安危對咱們來說是最重要的呀,好好,別再說了,你趕緊回家,這裏沒你什麼事了,把爺爺安葬好,按著你們的習俗,需要在家守幾天就守幾天,千萬別急著回來工作。”
馬大蝦說:“那就謝謝隊長了,我走了。”
宗科說:“等等”,他從抽屜裏拿出500塊錢交到馬大蝦手中,說:“我的工資也不高,一點心意,拿去吧,你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記住,有什麼需要處理裏幫著辦的事,盡管開口。這兩天,一旦我能走開,我肯定會去你家裏看看。”
馬大蝦拉開門,剛要出去,就見和平和莫菲站在門口,他們手裏每人都拿著500塊錢,什麼話也不說,隻是把錢塞到他手中。馬大蝦的眼淚又嘩嘩地流出來。莫菲小聲道歉說:“怪我,其實我看出你心情不好,但沒問過你,真是對不起。”
和平朝隊長晃了晃車鑰匙,說:“我送他回家!我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