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走親情(3 / 3)

馬新業認真地說:“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憑直覺,這女孩的腦子現在有點問題,這大概是進入青春期的誤區或煩惱什麼的吧。依我的經驗,她下一步可能想見我,如果她較起真來,局麵可不好收拾。”

羅飛皺著眉頭說:“沒那麼嚴重吧?他問過你的身份嘛?”

馬新業搖頭說:“我當然麻痹了她。可我擔心她一意孤行非要見我,會給咱們的工作惹出麻煩的。”

“你確定她想見你?這可就糟了,萬一她真刨根問底的,到處打聽你,確實也是個問題。”羅飛轉念一想,又說:“你小子是不是跟我炫耀吧?那女孩條件不錯,不會傻到非要找你這個老男人吧?你是不是在開玩笑?你老是跟我開這方麵的玩笑,我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馬新業嚴肅地說:“當然我也可能自作多情,但我確實是這種感覺。因為我是在工作狀態中,怕出岔子才告訴你。不然的話,這是我和她之間的隱私,絕不應該外泄,至少從我嘴裏說出去這事,對她是極不尊重的。他媽的,為了工作,我把人家隱私都向組織交底了,我現在心裏很內疚。”

羅飛當然相信馬新業的話,他想了一會兒說:“咱們往最壞處打算,就算哪一天她真的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可怕,她好歹是咱們的警察。可咱不能懷著僥幸心理,我會想些辦法阻止她關注你,但有個前提,這女孩別是已經走火入魔了,你覺得她會嗎?”馬新業茫然地說:“不好確定,這女孩跟別的女孩似乎有不一樣的地方。你想嗎,還不知道我是誰,就找借口打電話,誰知道她腦子裏想什麼呢?在我的感覺裏,至少是個新新人類,敢想敢為。”

馬新業又提到在牧野小區發現的那輛黑色“本田“,並把錄像資料交到羅飛手中:“你拿回去研究研究吧,或許有價值。”羅飛認為這是個不可忽略的細節,他指示馬新業:“繼續觀察,發現異常隨時彙報。這兩天,從境外傳過來一條緊急線索:境外派恐怖分子進入沙石市了。至於來人是誰,進來幹什麼,與什麼人聯係還不清楚。按以往的經驗,我初步斷定,他們進來無非是第一弄錢,第二弄人,第三弄事。野馬公司與境外來人接頭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你得密切注視李泳等人的動向。”

馬新業認為:如果境外來人與野馬公司接觸,很可能會住在公司樓內。當然,也有可能入住偏僻的牧墅小區別墅,他向羅飛表示尤其會注意這兩個部位。

幾年來,馬新業像一隻孤獨的狼,盡管曾對他進行過各種武器的訓練,但他卻不是用武器來作戰的。他是一個在作戰方式上有別於普通警察的無名反恐警察。這種身份的殘酷性就表現在,除了羅飛,他不能對全省十幾萬警察中的任何一人說:同誌,我也是咱們的同誌。他最大的痛苦是,在自己的故土,自己的同誌周圍,他是完全孤獨的。想到這些,羅飛既感動,又有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滋味。他特想拉拉馬新業的手,像一個父親對兒子,哥哥對弟弟那般親熱,但他最終什麼也沒做,他歎口氣說:“把你安排進這麼惡劣的一個環境裏,我心裏多少有點難受,雖然你很適合幹這一行,看來你也很有興趣,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孤身一人的時候,千萬別過高估量自己的價值,要充分考慮到某些危險的程度。幹咱們這一行的,稍有不慎,就……”

羅飛一邊盯著馬新業的眼睛,一邊把手中尚未燃盡的煙頭在煙灰缸裏用力撚滅。馬新業裝作不會意,他提議:“咱們再碰一杯吧。你應該清楚,我的酒量大得驚人。”

羅飛知道馬新業不願談這些生死危險的話題,他說:“好吧,今天咱們就談到這兒。你登機的時間快到了。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我不再約你見麵,最低程度減少他們對你的懷疑。”

對麵房子裏依然沒有動靜。20天過去了,三人輪流上哨,每一分鍾都必須保證有一個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著對麵的新房子。最初的亢奮已經過去,加入飲食上的單調,三人都進入了疲憊期,主要表現是躁動、失望、無聊、不耐煩等。馬大蝦本來就話少,不知何故更加沉默了。和平說這是鬱悶到極度的症狀,為此,和平時常誇張地拍拍自己的臉,看眼珠是否還轉動,是否還能開口說話。而馬大蝦總是一轉身背對著他,繼續沉浸在個人的世界裏。這會兒,天又黑下來了,和平特恐懼黑夜。白天還好,起碼眼珠子亂轉,可以看到許多人在屋子外麵走動,可以點評哪個女人像航空母艦,哪個女人像巡洋艦,反正沒樂趣的事,他也可以樂趣橫生。可是天一黑,兩眼一摸黑,什麼也看不見,除了三個人六隻眼睛在黑屋子裏閃閃發光之外,別的就沒活物了。和平特別想說點什麼讓自己這個夜晚過得有意思,可這個時段,是馬大蝦在值班,他看都不看和平一眼,專心地盯著對麵房屋的動靜。

空虛難耐的和平對著黑屋子發誓,就算天仙在眼前,他也做不到眼睛直直地盯上一個小時,而這個叫朵唯的男人卻害得他現在盯了160多個小時,等抓住那家夥後,怎麼也得一分鍾一分鍾地索要和賠償他的睡眠和美感。他說幸好有個師妹在身旁,還能調節一下視覺和心情,不然等出了這個門一定會變成呆子傻子和白癡。可無論他怎樣窩囊自己去討好莫菲,就像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麵,連點水花都沒激起,湖麵更加死寂了,莫菲那拒人千裏的眼神就像一堵厚厚的牆擋住了他進入她的世界,她生怕有人打擾她的世界似的,不舍得多哼一聲。和平真是弄不明白這兩個人都怎麼了,好像他前輩子欠了他們的,該著他每天對他倆點頭哈腰。

這20天裏,莫菲每天胡亂地洗把臉,頭發往腦後一攏用皮套高高地束到腦後,反正也沒鏡子可照,反正除了白天就是黑夜,反正除了馬大蝦就是和平,反正自己就是這副樣子,反正年輕就是資本,她很想得開,根本不擔心這副隨便的樣子有什麼難看。但年輕就意味著有活力,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整天悶在小黑屋裏,時間久了也會枯萎的,何況她心底裏藏著一個小秘密,總有一種想往外衝、想飛翔的欲望。就像關在籠子裏的鳥,外表看上去完好無損,但她的內心每一刻都為之焦躁。她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馬新業。她不知馬新業是否也想見她,這點不好確定,他對她的客氣多於熱情,躲避多於主動。在這間小黑屋裏,她感覺自己每天每時每分每秒都在想他,想他好聽的聲音,想像著與他見麵時的種種情形。隻是,想不通他為什麼對自己冷淡?一般情況下,女警察想跟一名普通的公司員工聊天,對方應該很高興很榮幸才對,而他卻回避自己。這是為什麼呢?她分析有三種可能:也許是追他的女孩過多,導致他驕傲無比;也許是他不喜歡內地來的女孩;也許是他對警察有成見,否則,他沒有理由是那種態度。可是幾次的通話,她又感覺他是個涵養極好的人啊。他究竟是什麼人?不像個普通的生意人,也不像他自己說的就是個騎摩托和馴馬的。他談吐自如、機智、滴水不漏,似乎有一種超常的掌控力,讓莫菲圍著他轉又不得不聽他擺布。他是工於心計的人嗎?這樣的人放在一個賽車俱樂部當個員工有點不可思議。他至少也應該當個警察,對,他要是當個警察一定不會比和平和馬大蝦差,他要是在政府裏當個官員也應該非常出色,幹嗎非要在一個私營企業裏混呢?在莫菲眼裏,警察這個職業至高無尚,政府官員活得比較體麵,莫菲有點為他打抱不平了。

“想什麼呢?喂,喂,想吃烤羊肉串嗎?噢,香噴噴的,噢,撒了很多孜然的香噴噴的烤羊肉串,難道你沒有流哈喇子嘛?”和平誇張地在莫菲麵前做出流口水的動作,想引莫菲說話,他快悶死了。

莫菲被和平打斷,有點不高興,本想對他發脾氣,想想又算了。她也怕自己回不過神來,耽誤事。把心往回收收也好。但她的話裏還是帶著氣:“你就知道吃,那破羊肉串有什麼好吃的?瞧你那饞樣。”莫菲終於有心思說話了,哪怕是罵他的話,他也高興。和平嘻皮笑臉地說:“莫菲你在想什麼?不對勁,不對勁,我覺得你在這間小屋子裏老走神,你是想家了,也許是在想我吧,但嘴上不好意思說出來對嗎?”

莫菲白了他一眼,心裏偷著樂:想你?美死你了,下輩子你也別想。但她不可能這樣打擊他,她說:“和平,跟你谘詢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認真回答。“

“是!保證完成任務。”和平在黑暗中兩腿並攏,向她做了個敬禮的動作。

“你父母那一輩人中或你的同輩人中,有沒有民族和漢族人通婚的?如果有,他們結婚後的生活和諧嗎?”莫菲鄭重其實地拋出的這個問題讓和平心花怒放,他說:“哎呀親愛的,難道你為我們的事現在就開始考慮將來了嗎?我太謝謝你啦,我一定讓你信心百倍地成為我家的兒媳婦,而且讓你在家中的權力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