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章 與屍體同遊的學生們。(1 / 3)

一年五班的教室位置在新校舍的二樓。

說是新校舍,其實隻是相較於大正時代建築的舊校舍,建築物本身當然說不上新。事實上以新舊校舍為首,校內大部分的建築物都是裝飾藝術風格的洋式混凝土建築,並且都是登記有案的國家文化財,由此可見這所縣內最古老的學校曆史悠久。

「來來來,大家安靜。」

講桌後方,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的女老師拍了一下手。

「那麼再次恭喜大家入學。為了成為獨當一麵的重殺士,接下來的一年裏,大家和老師一起努力吧?」

「嗯……?嗯嗯?」

原本以手支著臉頰,眺望窗外的孝晴忍不住坐直身體。

「怎麼了嗎?」

和在體育館時一樣,坐在右邊座位翹著腳的瑠佳,視線從隨身聽的畫麵移開。她的嘴裏叼著煙,不,是一根棒棒糖,散發草莓的香味。

孝晴沒有回答瑠佳,踢開椅子站起來。

「……我想起來了!」

「哇?這次又怎麼了?你這個人真的很會惹事。」

「你是那個時候的老師!」

「沒錯——難得你還記得我,指宿同學。」

女老師用如同棉花糖的柔軟語氣表示肯定,接著露出海綿蛋糕一般的甜美笑容,富含空氣感的頭發有如加入許多牛奶的紅茶色,而右手的裝飾品也給人熟悉的感覺。

「什麼?什麼?你們認識嗎?」

瑠佳頗感興趣的眼光在孝晴與講桌後方的女老師之間遊移,其他人雖然沒有如此露骨,然而好奇正是此刻全班三十二個學生的共通情緒。

「你、你怎麼會在……?」

「因為我是這間學校的老師啊。」

「那麼為什麼當時你會在那裏!」

上個周末的早上,在孝晴和真子原本應該入學的那所公立高中的正門前方,確實出現她的身影。

「我會在那間學校是為了保護真子——不,是為了保護小鳥遊同學。因為其他學校的老師沒辦法應付再活性者不是嗎?依照慣例,如果接到有未滿十八歲的再活性者的檢舉,市公所和學校就要派職員與老師過去。」

此舉的目的是為了辨別遭到檢舉的學生是否真的是僵屍,以及當對象真的是僵屍時,判斷是否具有足以進入構彌學園的智能,或者隻是凶暴的活死人。

「可是沒想到指宿同學真的會轉學到這裏,連老師都嚇了一跳。謝謝你囉?」

「呃,我沒做什麼可以被道謝的事……」

「哎呀,現在少子化很嚴重吧?不管哪間學校要招收學生都很不容易,尤其這間學校教的又是擊退僵屍這種將來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東西。」

這話實在不該在新生麵前說出口,總之她大概是想表達經營私立高中不是容易的事。

等到孝晴重新坐下,女老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歪七扭八的幾個字。

艾卡迪莉娜·史托伊奇科夫。

「這是老師的名字,大家要快點記起來喔。老師已經把大家的名字全部牢牢記住了!那麼我們趕快來點名吧。請大家答有的時候,順便做簡單的自我介紹——家長裏緒菜同學。」

「有。大家好,我叫家長裏緒菜,興趣是袋棍球還有觀看運動比賽。家裏養了兩隻法國鬥牛犬。」

「好——請多指教囉,家長同學——指宿孝晴同學……指宿同學?」

「……啊,有。」

「真子的事你可以晚一點再想。之後還可以拿課本給她,還有通知她集訓的事等等。」

教室裏的笑聲雖然不是嘲笑,已經足以讓孝晴的臉色變得難看。

事實上在此時,不,應該說從離開體育館之後到現在,孝晴一直在想真子的事。

不管是哪所高中,在入學典禮與開學典禮當天都隻要上半天課,椛禰學園的校風雖然奇妙,卻也不例外。

但是孝晴必須花費比其他學生更多的時間才能走出教室。

「指宿,你住在哪裏?騎車上學?還是搭電車?」

「有空的話要不要去哪裏吃個午餐?」

「指宿同學,你打算加入哪個社團?」

「你身高多高?話說回來,你的傷還好吧?」

就如同剛進來這個教室,一直到艾卡迪莉娜走進來之前的那段時間,同班同學們一一親切地向他攀談,搭他的肩膀,還有拉他的手。孝晴是新生之中第一個重殺僵屍的人,這項事跡讓他從沒沒無聞的男學生一躍成為全年級最有名的人。

雖然應付每個同學是件累人的事,但是他也不想表現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要是再過幾天,等到同學各自找到誌同道合的朋友,孝晴就能以朋友之一的身份融入班級之中,不過現在顯然還是沒有辦法。

「呃,不好意思……今天剛好有點事……」

孝晴一邊尋找藉口,一邊試著往教室的後門緩緩移動,此時一名女學生的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來,一把勾住他的手臂:

「大家對不起囉!今天就由我借走了——來來來,對不起,讓個路。大家放心,明天早上我就把他還給大家了。」

瑠佳的動作非常俐落,在所有人來不及抗議的短暫時間,便以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把孝晴從同班同學的包圍網之中救了出來。

來到走廊上,瑠佳繼續挽著孝晴的手快步前進,孝晴也配合加大步伐。

「謝了,宮川。」

「不客氣。受歡迎的人真是辛苦呢。」

走下樓梯來到一樓走廊,打倒僵屍的勇敢新生與外貌有如時裝模特兒的金發少女走在一起,使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對他們行注目禮。

此時孝晴發現瑠佳並非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裏?不回家嗎?」

「什麼!」

瑠佳停下腳步,兩人的身體超乎必要地緊緊貼在一起。噗……從雙唇之間拔出棒棒糖,帶有酸甜草莓香味的氣息吹向孝晴的耳朵。

「你要拒絕漂亮女孩的約會邀請嗎?指宿同學。」

「笨蛋,別這樣!」

指宿緊張地拉開與瑠佳的距離,原因是周圍學生的視線,還有手上來自瑠佳身體——主要是胸部——的觸感。

嗬嗬。瑠佳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說剛剛碰到了吧。

「真是青澀啊,同學……算了,其實這條走廊是通往舊館的別棟,讚助生的教室就在那裏。」

「讚助生是指僵屍嗎?」

「沒錯,就是真子。」

椛禰學園的學生有兩種。

一種不用說,當然是孝晴和瑠佳他們這些重殺士候補生。另外一種則是以協助進行重殺士培育訓練為條件接受保護觀察處分,並且強製入學的僵屍。他們被稱為讚助生,分配在與候補生不同的校舍。

也就是兩層樓的舊館別棟。

乍看之下這一棟由混凝土與紅磚構築而成的堅固西式建築,外觀或許有點像是明治大正時期的官府。古老但是沒有太多破損的外觀甚至讓人感受到編織曆史的風情,以及東西文化融合的美感。然而一旦看見圍在專用運動場以及後院外麵的鐵絲網,得知柱子上監視攝影機的存在,或是看見油漆斑駁的看板上「注意高壓電」的字樣,此處給人的印象馬上變得與網走監獄毫無二致。

本年度新入學的讚助生共有五十九人。

這個數字大致與曆年平均相當,數量剛好可以分成兩個班級。相較於人數超過一百二十人的候補生而言是少了許多,不過考慮到前一個年度確認為十五至十八歲死亡的再活性者當中,有八成集中在這座校舍,五十九人實在不是小數目。

「這麼說來,這裏是僵屍的學舍呢。」

在一年星班的講台上,校醫莊司如此比喻。

「接下來三年的時間,你們會在這個班級生活並且進級。和候補生不一樣,班上的成員不會改變,所以大家要好好相處喔。啊,我是這個班的導師,不過我還有校醫的工作,可能沒辦法經常在班上露麵,一些小事就拜托班長幫忙處理了。」

身穿白袍的校醫拿起點名簿,用拿著筆的手抓抓頭發:

「對了,得先選出班長才行……有沒有人自願啊?」

「老師!」

坐在最前排的男學生高高舉起右手從座位上起立。

「喔,真是有精神。那就決定是你了!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我叫安永瑛。」

「嗯,安永同學……啊。哎呀,從資料上來看,你是從都內的優秀高中轉學過來的,真可靠啊。」

安永瑛穿著看似來自都內升學名校的黑色立領製服,是個五官端正,皮膚白皙的纖細青年。長度及眉的頭發帶有光澤,挺直的鼻梁上的眼鏡看起來頗為昂貴,掛在書桌鉤子,光可鑒人的學生書包並非合成皮革,而是道道地地的真皮製品。

整體來說,他的模樣看起來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老師,我不是為了擔任班長才舉手的。」

「喔?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是僵屍!」

如此斷言的安永瑛雙手用力拍打桌子。

在他背後的座位,各懷心事的學生們以帶著驚訝的沉默注視安永的背影。

「難道不是嗎?我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瑛的右手迅速轉了一圈,這是將自己以外教室裏的一切定義為「他們」的動作。

「喂,那是什麼意思?」

最後一排的窗邊——不良學生的固定座位上,一個外貌與那個座位十分搭配的男學生低聲問道。

瑛頭也不回地開口:

「讓我和這群不衛生、粗野、醜陋、惡心的東西待在同一個房間,這種事本身就是巨大的錯誤!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你在說些什麼?」

「還真敢說啊,自以為是什麼勁啊!」

「你以為你是誰!」

想當然爾,反駁瑛的聲音馬上湧現,但是他完全不理會。在他看來,唯一重要的就隻有身為導師的莊司與自己的對話。

「老師!請做出正確的判斷!請馬上承諾將我放出這個瘋狂的收容所,讓我回到應有的環境!」

「呃,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

「為什麼?事實很明顯不是嗎?我……我不是僵屍!我還活著!請仔細比較一下我和他們的樣子!」

瑛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全心全意地訴說自己的意見。

「…………」

莊司看著瑛拚命的表情,接著把溫和的眼光移向教室裏的其他學生。

臉上浮現屍斑的男學生;從遮住半張臉的發絲間射出混濁目光的女學生;平頭上有著明顯凹陷痕跡的棒球社員;打開化妝包,正在為土色嘴唇以及剝落指甲進行保養的迷你裙美女……鐵管貫穿身穿特攻隊服裝的不良學生頭上的短卷發;哥德蘿莉打扮的少女,手上那道深達動脈的傷口沒有流下一滴血。

莊司的視線再次回到眼前表情扭曲的瑛身上。

毫無瑕疵的白皙臉龐,充滿知性的雙眼,燙得整整齊齊的製服,連一隻蒼蠅也無法靠近的頭發。

過了一會兒,莊司淡淡地點頭說道:

「……唉,這種事在所難免。」

「老師!」

「唉,我就老實說了,像你這樣的僵屍並不少見,嗯。每年都會有一個不停主張『我還活著——』的頑固讚助生。」

瑛的確如同莊司說的那樣頑固不肯放棄。他用仿佛要跨過書桌抓住老師那身白袍的氣勢哭訴:

「可是老師!我真的沒有死,我還活得好好的!請相信我!」

「那樣的話我也是!」

「沒錯,我也還沒死啊,老師!」

「我、我也是!這些看起來像是腸子的東西其實隻是裝飾品!」

瑛的抗議成為火種,死者的人權宣言轉眼間擴散到整間教室。喧嘩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是絲毫不遜於發生在入學典禮的那場騷動。雖然他們因為衛生管理方麵的理由,除了兩個例外,都沒有出席入學典禮。

書包、筆袋、鞋子、肉片四處亂飛,椅子倒下,大腸掉在地上,防腐劑與幹燥劑隨風飛散,空氣中充滿甲醛水溶液的臭味。

「啊——大家安靜。暴動不能解決問題喔?大家先冷靜下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讓學園生活變得更快樂不是很好嗎?」

沒有一個學生願意傾聽莊司帶著無奈的說教。

「——事情變得好嚴重呢。」

身為唯二以例外身份參加入學典禮的人之一,小鳥遊真子向隔壁座位的另一個例外,也就是緒澤穗稀露出友善的笑容。

「…………啊?」

回應她的是陰暗昏沉到了極點的視線。要是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絕望全部聚集起來揉成眼球形狀的話,看起來一定就是這個樣子。

嗚!真子不由得身子一縮,帶有肌肉纖維的眼球飛過來,啪的一聲黏到她身上。真子不敢拿開它,努力用開朗的笑容對穗稀說道:

「那個,我叫歐……不是,我叫小鳥遊真子,請多指教。」

「我知道。」

彎腰駝背,雙手無力垂向地麵,下巴放在書桌上的穗稀懶散回答。從以前到現在,不管是小學、國中時代,甚至是在幼稚園,從來沒有人看過她以如此懶散的姿勢坐在座位上。

因為製服濕透的關係,她換上整套的運動服,使得她連僅剩的威嚴和氣質都消失殆盡。外套下擺露出襯衫,赤腳穿著鞋子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像個放假的中年上班族。

不過又有誰能責備她的怠惰呢?

直到今天早上,她還是個菁英分子。縣內第一望族緒澤家的三女,十年隻出一人的天才,文武雙全才貌兼備,天生的勝利者,椛禰未來的女王……緒澤穗稀這名少女在誕生的同時,便獲得上天能夠賜予人類的一切。

然而短短的半天過後,僅是短短的半天。

現在的她隻是僵屍,活死人,人類的敵人與文明社會的害蟲。不是政治的比喻而是字麵含意的腐敗象征。再活性者……讚助生。

這是多麼巨大的落差。

在這種情況下,任誰都難免想要借酒澆愁,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穗稀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她還未滿二十歲,因為她嚴謹的個性,因為校內商店除了醫療用酒精之外,不賣其他酒類的社會常識。

「……呃,緒澤穗稀同學,穗稀……我可以叫你小穗嗎?」

「不行。」

「啊,我想也是……」

真子失落地把視線投向自己的書桌。

但是她馬上重新打起精神再次挑戰,就像在蠻荒之地嚐試與原住民部落接觸,盡力展現最友善的笑容,盡可能用謹慎的言語對穗稀開口:

「那個……狗跟貓,你比較喜歡哪個啊?」

「……我有義務回答這個問題嗎?」

「那、那……紅茶跟咖啡……」

「我是在繞著圈子表示我不想跟你說話!你識相一點好不好!」

「啊,是。」

穗稀再也受不了地怒罵,真子隻能把話吞回肚子裏。

「……穗稀同學,你是不是……討厭我呀?」

「……現在才發現嗎?」

穗稀的臉靠過來,逼近眼神當中透露出不服氣的真子。雖然兩人的距離拉近到彼此的嘴唇幾乎可以碰觸的地步,但是從穗稀充滿怨念的眼中,完全找不到絲毫錯亂的少女情懷。

因為殺死穗稀的,就是真子本人。

……雖說是間接造成,總之事情和真子脫不了關係。

水槽的墜落雖然是意外,不過追根究柢,終究肇因於她把僵屍從棺桶中放出來。不僅如此,幸穀老師之所以受傷、穗稀的裙子之所以滑下來、那個名叫指宿的男學生之所以誤打誤撞製服僵屍,說到底都是因為小鳥遊真子的關係。當時發生的所有壞事都是真子一個人造成的,這是穗稀的結論。

「是啊,沒錯!我討厭你!應該說我恨你!就這點來說,我甚至感謝自己現在的遭遇。應該要感謝不是嗎?要不是變成僵屍,我又怎麼能對殺死自己的對象表示抗議呢!當然放學之後我會馬上聯絡父親,用完全合法的手段讓你付出非常、非常、非常沉重的代價!」

這是緒澤穗稀這輩子第一次如此直接了當怒罵眼前的人——除了與她有著孽緣的宮川瑠佳之外——從未體驗過挫折與不幸的她,從來不需要做這種事。

「我好期待呢!期待你在正當的判決之下被送進火葬場接受火化處理的那一刻!哎呀,這件事應該也算是身處這個境遇之下少數的幸運之一。你這個殺了我的混蛋!想不到我可以親眼目睹你淒慘地被烈火焚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的爽快瞬間!要是我能把這份權利分給世上那些可憐的犯罪受害人——分給天國裏那些因為這個國家隻對被告人友善的錯誤法律而哭泣的可憐人就好了,這個混帳東西!」

「等……穗、穗稀、同學……!」

本人或許沒有意識到,穗稀不知不覺把真子壓倒在地,整個人跨坐在她的身上,雙手用力勒住她的脖子。仿佛覺得隻用雙手還不夠,從胸口的花朵周圍,還有運動服袖口延伸而出的藤蔓也像絞刑繩索一般,緊緊纏住真子的喉嚨。

穗稀之所以沒有捏碎真子的頸骨,把她的頭整個扭下來,是因為莊司成功展現身為導師的威嚴。

「誰要在這種地方待上三年啊!我要出去了!」

剛才用言語恐嚇瑛的不良少年僵屍打開窗戶,一隻腳跨上窗台。

下個瞬間,一道銀光飛過空中,一個針筒深深刺進他的脖子。

不良少年僵屍的身體傾斜,往窗戶掉了下去。這不是他憑藉自我意誌做出的跳躍,接下來的結果也不是他的希望。

啪嘰!伴隨著像是物體折斷的爆裂聲,一道閃光照亮窗戶玻璃。

「很抱歉這麼突然,但是你被退學了。」

把擲出針筒的右手放回白袍口袋,莊司如此宣布。

校舍外麵,掛在帶刺鐵絲上熊熊燃燒的當事人當然聽不到,但是這句話有效地讓教室裏的喧鬧瞬間沉靜下來。

「有件事我忘記說,你們讚助生隻有處在這所學園的管轄之下時,人權才受到保障。你們最好仔細想想人們為什麼特地要你們強製入學。」

「…………」

不知何時全都乖乖回到座位,用端正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的學生們默默表示理解。

自己真是進了一間不得了的學校……

如果每個人頭上有漫畫的對話框,所有人應該都是浮現這句話吧。

「啊哈哈……真是不得了呢……」

「不要跟我說話。」

雖然聲音很小,但是穗稀的怒氣顯然沒有等比減少。

「不要把我跟你們混為一談,包括那個隻會藉由抱怨表現自己的永安同學在內。雖然我似乎已經死了,而且還因為這個奇怪的植物變成僵屍,但是我絕對沒有放棄。這種程度的事算得了什麼?我一定會馬上活過來,找回真正的自己給你們看!」

「啊……」

真子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這是因為她心中的尊敬太過強烈。

這種程度?活過來?剛死去的人竟然能夠如此堂而皇之地斷言,穗稀的堅強讓長久以來過著僵屍生活的真子感到非常耀眼。

「唔喔?」

「呃!」

來到走廊盡頭的孝晴和瑠佳同時發出驚叫往後退開。

毫無前兆地,一個男學生從天上而降。

光是如此已經夠嚇人了,但是那個男學生直接撞上眼前鐵絲網頂端層層疊疊的帶剌鐵條,發出激烈的火花,不停痙攣的身體各處竄出火焰、指甲破裂、眼球爆開。

「怎、怎怎怎怎麼回事……?」

蛋白質與製服的化學纖維燒焦的惡臭,令孝晴忍不住捂住嘴巴。

男學生掙紮的時間不到三十秒,他的手腳很快停止動作,如今已經變成孝晴頭上兩公尺處的焦炭,上麵還冒著絲絲白煙。

「嗚哇……真的假的?」

瑠佳緊緊抱住孝晴的手臂,臉上勉強露出笑容,但還是免不了臉色發白。

他們剛從新館移動到舊館,然後來到走廊另一端的別棟出入口,迎接他們的卻是這樣的景象,無論怎麼看這都不像是歡迎他們到訪的禮物。

腳步聲傳來,孝晴轉頭看去,隻見幾個高年級生從舊館的方向跑來。

一個女學生加上三個男學生。今天是入學典禮,二、三年級的開學典禮明天才會舉行,他們應該是因為值日生之類的特別身份才會在今天到校吧。這點從他們全都帶著口罩,其中一人還推著堆滿各種工具的台車等特征也可以看得出來。

「哎呀——今年還真快呢。」

「這麼快就有一個人淘汰了……要鬧也行,但是總要為收拾善後的我們想一想嘛。」

「好啦好啦,拿到重殺士執照之後去當警察的鑒識人員也是個選項,這也算是一種社會經驗啊。」

「當遺體處理業者也行。聽說因為經常遇到僵屍,如果是重殺士的話,待遇會比較好,而且薪水又高。」

「也可以去醫院,不過是在太平間工作。」

從年級章來看,四個人似乎都是三年級生。他們一邊暢談未來的工作,同時用出入口旁的開關解除電流,接著用前端裝有鉤子的長棒子把屍體從鐵絲網上拉下來,噴向屍體的滅火器煙霧轉眼間覆蓋周圍的地麵。

「來,袋子。」

「那就一起用力……好,腳沒有跑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