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絕命學園(1 / 3)

周末過後的星期一,天氣晴朗。

時間是早上八點四十九分。

根據快遞送到家裏的說明書內容來看,私立椛禰學園特別練士高等學校的開學典禮是從早上九點開始。

用來作為開學典禮會場的體育館出入口前,聚集了一小群人。在那裏把說明書交給櫃台人員之後,換來名牌和今天的行程表。

「一年……五班啊。」

確認從信封袋裏拿出來的說明書上清楚注明自己的班級,孝晴感覺鬆了一口氣。

父親是在上星期五的深夜,才用電子郵件幫自己申請轉學手續,看來學校方麵的對應速度十分迅速。雖說孝晴已經是其他高中的學生,所以能夠免除入學考試的程序直接轉學,但是學校會如此簡單接受自己的轉入,一定有某種理由吧。

自從母親早逝之後,十五年來一直父兼母職把兒子撫養長大的父親,對於兒子想從市內數一數二的升學名校轉到椛禰學園這件事,沒有表示明顯的反對。

「椛禰啊。你知道那裏有點奇怪嗎?」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個會讓僵屍入學的地方。」

「好吧,既然知道這件事還是這麼決定的話,就依照你的意思吧。」

一手拿著罐裝啤酒一手翻閱晚報,父親異常幹脆地點頭答應孝晴的請求,這反而讓他感到有些驚訝。

「而且你和真子的感情那麼好,想跟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在同一所高中卿卿我我,老人家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年輕人的想法。」

「理解什麼!哪裏感情好了?你該去看眼科,不,去看腦神經外科吧!」

別人也就算了,誰會想和那個虐待狂(而且現在還成了僵屍)卿卿我我。自己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報仇。

成了僵屍倒也剛好,這樣一來就算用比較粗暴的手段對付她,也不用擔心她會痛,更不用擔心不小心把她弄死。而且她的記憶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以前那種暴躁的性格似乎遺忘在某個地方。

長年以來匍匐於真子腳下的屈辱與失敗曆史就此結束,徹底的勝利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不可以覺得自己太孩子氣。沒錯,孩子氣是事實,但是孝晴會選擇這種衝動到極點的行動,正是因為真子過去對他的對待實在太過分,現在的孝晴隻是要親自代替法律給予她正義的製裁。

「嘿嘿……還好教學旅行時買了這個。等著瞧吧,這個邪魔歪道!」

孝晴輕撫在京都土產店買來的木刀,帶著嗜血的眼神走進當成入學典禮會場的體育館。

「不過我也不是鐵石心腸,要是她肯為過去的種種惡行乖乖道歉,我也不想對女孩子用這種東西……」

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拿著木刀露出詭異笑容的男學生,照理來說應該會在入口被老師攔下,接著被警衛給趕出去才對,然而櫃台那幾個看起來像是高年級生的女學生完全沒有提到那把木刀,而是用爽朗的笑容歡迎孝晴。

「恭喜你入學,你是五班的……指宿同學吧。來,名牌和行程表,還有小心後麵。」

「咦?……嘿。」

轉身的孝晴立刻把身體往後縮,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個巨大的浴桶從入口衝來。

「那邊的一年級不要擋路!」

「讓開讓開!嘿,借過一下。」

所謂的浴桶不是現代那種立方體或橢圓形浴缸,而是隻會出現在時代劇裏的巨大木桶。幾個身穿製服的男學生正在合力搬運那個浴桶。

「……這是什麼?」

「不行,不可以碰!那個要是掉了會發生不得了的事!」

孝晴無意識地把手伸向貼在浴桶蓋子上的符咒,櫃台小姐立刻拉住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拉回來。

「還有其他東西要過,把路讓出來!」

戴著學生會臂章,負責開路的男學生高聲喊叫,把聚集在入口附近的新生趕到左右兩側。過了一會兒,學生推來幾台裝著滑輪的台車,從走廊衝進鋪著塑膠布的出入口。

「台車要小心階梯喔?就算隻弄壞一個也不是補考就能了事。」

以浴桶為首,以端正的姿勢站立的人體模型、泡在裝滿福馬林的玻璃瓶裏的大腦、放在銀盤上的心髒、在水槽中像浮萍一樣漂浮的植物……各式各樣的物品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經過。在一旁目睹這個景象的孝晴還有其他眾多的一年級新生,感覺簡直像是第一次到京城見到貴族出巡的鄉巴佬。

「大腦還有木乃伊……那個不是心髒嗎?該不會是真的……」

「不不不,應該是模型吧?」

孝晴忍不住皺起眉頭自言自語,一旁傳來的聲音否定他的想法。

是個身穿灰白色水手服——也就是椛禰學園的製服,外麵套著罩衫的女學生。從校徽的顏色來判斷似乎是新生,但是這名女學生長得很高,往這裏看來的視線高度幾乎和孝晴的眼睛一樣高。她似乎正在聽音樂,剛從頭上拿下的耳機掛在脖子上。

「因為還在動。」

「啥?」

「我說那個心髒!它在盤子上跳動!噗通噗通的,如果不是模型,單單隻有一顆心髒不可能會動吧?」

「剛用手術取出來的心髒不是還會跳動一陣子嗎?」

「饒了我吧!」

女學生擺出露骨的不悅神情,用手撥動被耳機壓住的頭發,讓頭發垂在肩上。接近奶油色的金發輕柔晃動,散發好聞的香氣。

「你倒是說說看,真正的心髒要用來做什麼?要在入學典禮舉行什麼黑暗儀式嗎?就算這個學校的奇怪傳聞再怎麼多,也不至於這樣吧。」

孝晴也不認為有人剛才在保健室切開學生的胸膛,打算把新鮮的心髒獻給惡魔,但是他對女學生提到的奇怪傳聞很有興趣。比起三天前才決定轉學的孝晴,她應該更加熟悉這所學園的事。

「呃,你說的傳聞是……」

孝晴的詢問被刺耳的車輪摩擦聲和撞擊聲打斷。

「喂,小心一點!」

載著水槽的台車似乎攔腰撞上一名背對這裏的高大男學生。

剃得很短的平頭,幾乎一根不剩的眉毛,還有卷起袖子的雙臂上顯眼的刺青。要不是身穿高中製服,這個人看起來不是黑道幫派的成員,就是專門抓黑道的刑警。

推台車的高年級生似乎早已習慣這種小意外,自顧自地往前方的舞台移動。男學生也隻是罵了一兩句,這次的小意外應該到此結束。

然而那個男學生沒有注意到在他剛才被台車撞到時,衝擊力道讓他把剛好經過的另一個學生撞飛了。

對方是體重不到他的一半的嬌小女學生。她像朵棉絮搖晃後退,把排在三男的鐵椅子撞倒之後跪下。

「……真子!」

孝晴忍不住大叫,同時把周圍的學生推開。但是當他緊握木刀往前走了幾步,立刻發現自己搞錯了。

真子的身材確實比高中生的平均水準還要纖細,然而如今趴在地上的女學生更加嬌小。小小的手緊抓皮箱的把手,箱子裏可能裝著樂器之類的東西,看起來非常沉重。

「……沒事吧?」

雖說是認錯人,但也不能就此不管。麵對孝晴伸出的右手,對方隻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孝晴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因為炭灰色的連衣帽把她的臉籠罩在陰影下。披在水手服外麵,蓋住少女肩膀的外套看起來異常樸素,簡直像是修女的打扮。

「嘿,振作一點。」

「……!」

孝晴拉住顯得很疑惑的女學生的手,硬是把她拉起來。在這個瞬間,孝晴的手變成電極,她的四肢一陣痙攣,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背部的肌肉也變得僵硬。

「喂、喂……」

女學生有如保齡球瓶站在原地,即使孝晴在她眼前揮手,對方依然毫無反應。隱藏在連衣帽下的臉變得有如煮過的章魚一樣紅,但是孝晴沒有發現。

算了,既然能夠自己站立,不用管她也沒關係吧……做出如此結論之後,孝晴再度尋找真子的身影。

「喂喂喂,那邊那個小鬼,你在裝模作樣什麼啊?」

混雜煩躁與揶揄的聲音來自背後,刺激他的聽覺。回頭一看,從周圍學生的表情就能看出剛才那個粗魯的聲音來自於誰。

果不其然,說話的是剛才撞倒女學生的平頭男學生。看來自己撞倒的人被其他人搶先扶起來這件事,讓他很不高興。雖說要是這麼覺得,自己伸手幫她就好了,但是期待這種家夥有那樣的好心腸,當然是不切實際的事。

「就是有這種喜歡在大家麵前裝模作樣的人。竟然出手去幫個女人,你當自己是好學生啊?」

「你才是因為今天是入學典禮所以特別有幹勁吧?你心裏一定在想今天要讓大家看看老子有多可怕吧,大家都看得出來啦。」

「你、你這家夥……」

平頭的表情扭曲,眼中射出凶光。

孝晴用木刀敲敲肩膀,雙眼凝視對手。不過是個長相凶惡的不良少年,跟真子相比根本不算什麼。這個光頭的身體應該經過相當程度的鍛煉,從粗壯的拳頭看來,要是兩人打起來,孝晴難有勝算。但是如果是真子,根本不會浪費時間恐嚇對方,而是一開始就用美工刀砍過來。從這個男子身上感覺不到真子那種一不小心就會被殺的恐怖感,既然對方想動手,孝晴決定堂堂正正應戰。

然而狀況馬上改變。

「你好,西澤大哥!東西買來了。」

「喔,真慢啊,阿明。」

平頭口中的阿明是個看起來瘦瘦高高的男學生,一頭像是剛從火災現場逃出來的爆炸頭,還有嘴巴外麵的一圈胡子十分引人側目。除了他之外,接著又出現燙著短卷發的人、理著染白平頭的人,還有留著飛機頭的人,一共七、八個人分開人牆現身。

「對不起,福利社還沒有開,隻好到外麵的便利商店……請用,草莓牛奶和奶油麵包,還有藍莓口味的嗨啾。」

「笨、笨蛋!誰叫你喊得那麼大聲!什麼……草莓牛奶還有奶油麵包……」

「對、對不起!」

一把搶過塑膠袋,西澤一巴掌狠狠打在阿明的頭上,然後用非常不自在的表情看向孝晴還有周圍的學生。

「你、你們這些蠢蛋,那是什麼眼神……這、這可不是我遲到的早餐,是那個……是媽咪,對,是媽咪拜托我買的!」

「咦?是這樣嗎?西澤大哥,媽媽不是從昨天就和社區的人去溫泉旅行……」

「你、你給我閉嘴,阿明!蠢蛋!」

「對、對不起!對不起!」

遭到西澤怒罵的阿明像個節拍器不停鞠躬,周圍的新生之間傳出笑聲。

但是孝晴笑不出來。對手要是隻有一個人也就罷了,現在增加到這麼多人,他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可惡,老是成群結隊行動,這種家夥就是這樣才討人厭……」

孝晴把掛在左肩的運動背包放到地上,用雙手握住木刀。他原本不打算使用武器,不過在戰力差距如此懸殊的狀況下,沒有人會說他卑鄙。反正自己勢單力薄,最後結局肯定是自己被痛宰。既然如此,至少也要讓對手吃點苦頭。

麵對指向自己的刀尖,西澤沒有責怪對手。

「隨便你,反正我們也打算動家夥。」

西澤粗壯的右手伸進前麵敞開的製服內側,拿出一根木棒。不,那不是木棒。西澤伸手

一拔,中間立刻露出閃閃發亮的白刃——那是一把白木短刀。

再定睛一看,不隻是西澤,阿明雙手戴上忍者鉤爪,飛機頭拿出古代捕快用的刺叉,短卷發手持三尺長刀,除此之外還可以看到非洲的投斧、中國的三節棍,甚至還有火繩式火槍,孝晴見狀忍不住眼前發黑。

「……等等!等、等一下!」

孝晴不由得拉高聲音,不過遇到這種狀況也是情有可原。

「那是什麼東西啊!你們應該用些……像是金屬球棒還是腳踏車煉條之類的東西,才像高中生吧!」

「啥?你這家夥,進來椛禰還說這種夢話?用這些殺人工具互相殘殺,本來就是我們的目的吧?」

「你、你在說什麼……」

從西澤一臉聽不下去的表情看來,他的說法似乎不是恐嚇自己。周圍的新生也是如此,即使現場快從傷害事件升級為殺人事件,也沒有人表現出過度驚訝的模樣。

「要打架到外麵去——」

「以多欺少太難看了!要就單挑,單挑!」

有幾個人對西澤和他的同夥發出譴責,不過全都是針對他們的挑釁行為,對於他們手持武器這個最重要的事,沒有人提出異議。

孝晴感到十分震撼。

不單是這群不良少年,在三男圍觀的新生也有些奇怪。至少他們不是孝晴熟悉的那種與自己同輩的少年少女。

西澤讓短刀白刃反射透過窗戶射來的陽光,用舌頭在上麵舔了一下

「好吧,我也沒打算要你的命。這樣吧,你就在那裏跪下來向我磕頭道歉吧?記得頭要低一點,像是用頭幫地板打蠟那樣。」

「哎呀,西澤大哥度量真大,真不愧是『菩薩西澤』。」

「哼,別說了,阿明。我也不想在今天這種日子見血。」

在手下的奉承之下,西澤的表情變得和緩,仿佛自己已經打贏了。不,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動手的打算。這隻不過是一場表演,目的是靠著人數和凶器讓不聽話的同學屈服,藉此誇耀自己的力量。

「誰要向你低頭啊……」

孝晴忿忿地開口。自己沒有做錯什麼,根本沒有理由認錯。

但是他的內心不禁為之動搖。

自己準備對真子做的事,與這些家夥做的事不是一樣嗎……?

當然,要說真子沒有做錯什麼,那是徹底的胡說八道。但是她幾乎把過去的事全都忘記了,要是自己用木刀威脅這樣的她,強逼她道歉,在旁人看來肯定是惡劣至極的行為吧。

發現孝晴的聲音變得軟弱,西澤似乎認為再嚇嚇他就能讓他屈服:

「喂,動作快一點!典禮就要開始啦。你也不想這種醜事被太多人看到吧?隻要幹脆一點跪下來——」

「老師~~這裏這裏!你看,就是這些人!他們好像要打架了~~!」

突然傳來的大叫聲,讓西澤縮了一下身體。

圍觀群眾的另一側,有個長得很高的女學生正在用力揮動雙手,舞台附近的教職員席坐著以校長為首的幾個老師。

「……有人告密啊。走了,阿明。」

「是、是!」

把短刀收回鞘內,西澤就此轉身離開。以阿明為首的手下們也各自把武器收回懷中或包包裏,連忙跟上西澤的腳步。

看著他們推開周圍的學生,朝著座位的方向走去,孝晴把木刀刀尖垂向地麵。圍觀者也在半是安心,半是意猶未盡的氣氛當中逐漸散去。

一隻柔軟的手伸來,放在孝晴好不容易放鬆的肩膀上。

「哎呀哎呀,真是無妄之災啊,同學。」

先前那名金發少女用爽朗的語氣安慰孝晴。剛才就是她演了一場叫老師過來的戲。

「多虧你的幫忙……要是繼續僵持下去,我應該會挺淒慘的。」

「好了,別在意別在意,同班同學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

「同班同學?」

「沒錯!你是五班吧?我叫宮川瑠佳,請多指教囉。」

孝晴把木刀移到左手,用右手回握對方伸來的右手。她的手指十分柔軟,同時又帶有適度的力道。

「是啊,請多指教。我叫……」

「YUBIYADO?」

「IBUSUKI!」

三天前同樣看了胸口的名牌,也同樣把姓念錯的人(應該說原本是人?)就在這座體育館裏的某處,必須找到她才行。

但是把她找出來之後又如何?直到剛才為止還熊熊燃燒的複仇心,此時此刻隻剩下一點微弱的火苗。

「呐,這個女生是你的朋友嗎?」

「啊?不,我不認識她。」

瑠佳指的是那個頭戴連衣帽,手提樂器箱的嬌小女學生。

她周圍的時間好像就此凍結,直到現在還維持孝晴拉她起來時的姿勢——也就是右手往前伸,滿臉通紅咬緊牙關,全身僵硬地呆立在原地。

「這個人怎麼了?」

「我也想問啊。」

「嗯……喂喂——典禮要開始囉——?」

瑠佳伸手在女學生麵前揮了幾下,發現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往她瘦小的肩膀一推,沒想到她的身體竟然直接往旁邊傾斜。

「哇,什麼?等一下!」

「危險!」

她的身體有如砍斷的枯木緩緩傾倒,孝晴和瑠佳連忙從兩旁撐住她。雖然避開撞擊地板的慘事,出手救人的兩人還是跪倒在地大口喘氣。

「呼……這家夥是怎麼回事啊?指宿,你做了什麼嗎?」

「我哪知道!看起來好像有點神智不清……也許是身體不舒服吧。」

「難道是女生的那個日子來了?」

「你……怎麼在男生麵前……說那種話……」

「哎呀呀,失禮了。同學比外表看起來還要紳士呢。」

瑠佳對臉紅的孝晴咧嘴一笑,看起來就像貓一般天真無邪。英氣凜然的臉孔隱約給人善變的感覺,這點也和貓很相似。

「就這樣放著不管也不好吧。」

「是啊。總之別擋在這裏,找個地方讓她躺下吧?」

「也好,之後再跟老師或學長姊說一聲,帶她去保陡室就好。」

兩人把少女和她的樂器箱一起移動到體育館牆邊,讓她橫躺在地上。因為不忍心讓少女就這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孝晴脫下製服的外衣蓋在她的身上。

「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一點。」

「你為人不錯嘛。既然這樣,床墊就交給我吧。」

瑠佳用自己的罩衫裹住少女的身體,從罩衫的口袋裏掉出許多牛奶糖和糖果,瑠佳蹲下來一一撿起,同時抬頭看著孝晴:

「我還有製服倒是還好,你隻穿一件襯衫不會冷嗎?」

「還好,一點點。早知道就應該多穿件外套。」

孝晴打開運動背包,想看看裏麵有沒有剛好塞著防風夾克之類的。翻著翻著,他的手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大布包。那是個長約40公分,中間有點彎曲的棒狀物體。

「那是什麼?」

「老爸送的入學禮物。我都忘記了。」

這是今早出門之前,父親硬塞給自己的東西。雖說因為趕時間的緣故,沒有確認裏麵包著什麼,但是孝晴還記得剛拿到時,曾經驚訝於這個東西的沉重。雖說自己比較想要新的行動電話取代之前壞掉的那台,隻是他也不能要求太多。家裏的經濟並不寬裕,自己又讓父親得多花一筆錢(沒有一間高中會讓學生免費入學),所以不管父親送什麼,他都隻能心存感激地收下。

「入學禮物啊……是千歲糖嗎?」

「哪有這麼大的千歲糖?話說那是小孩參加七五三儀式時送的東西吧。」

不管是什麼,隻要打開布包就知道了。一口氣打開包在外麵的舊毛巾布,裏麵出現黑色物體,叩的一聲掉在地上。一看到這個「入學禮物」,孝晴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光澤黯淡的金屬圓筒,加上曾經長期使用的木柄。那是一般家庭絕對用不到,形狀相當嚇人的工具——簡單來說,這是一把槍。

從外觀看來,是把通常當成獵槍使用的水平雙管散彈槍的槍身與槍托切短,變得比較輕便靈活的改造槍。槍身有著前後兩個扳機,看來是分別用來擊發近距離與遠距離的兩個槍身。黃褐色的槍托和護木看起來是核桃木。

「這是……」

「……!」

在瑠佳說下去之前,孝晴撲上去壓在槍上,急忙用布把槍緊緊包住然後塞進背包裏。冷汗讓他感到背脊發冷。不知道其他學生有沒有看到?

「……千歲糖。」

「嘿?」

「你剛才看到的東西是千歲糖吧?」

「呃,可是……」

「拜托……就當它是千歲糖吧。」

一隻手把背包緊緊抱在胸前,孝晴的另一隻手抓住瑠佳的肩膀如此請求。看著孝晴臉色發青的模樣,瑠佳一臉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

「呃,這是沒關係,可是那種東西用不著特地藏起來吧?」

「我可不想再與警察扯上關係了!——那個混蛋老爸!想把沒出息的兒子送進監獄嗎?竟然設下這種陷阱。」

一陣金屬聲在體育館裏響起。那是音響發出的回音。

『呃——典禮即將開始,請各位新生還有來賓趕快就座。』

聽到舞台上擔任司儀的男老師如此說道,站著聊天的新生,以及為數不少的監護人紛紛往座位移動。孝晴也和瑠佳一起來到五班的座位,不過一隻手小心翼翼抱著運動背包,一隻手緊握木刀,緊張地東張西望的模樣,看起來簡直是個剛搶劫銀行運鈔車的犯人。

典禮的內容當然完全沒有聽進去,校長的致詞和在校生代表的祝賀全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他隻是依照司儀的口令,不斷重複起立敬禮坐下的動作。

孝晴的意識從背包裏的散彈槍移到舞台上,是在學生會長說完祝賀,換成一名年輕校醫上台說話之後的事。

『嗨嗨,大家好。首先恭喜各位新生來到我們學校,我是校醫莊司丈。』

到處亂翹的灰白色頭發,嘴唇上發光的唇環,黑色皮褲加上麂皮膠鞋,這個人的外表看起來實在不像個從事教育之人。隻有穿在外麵的白袍勉強顯示他的校醫身份。

『嚴肅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吧?你們是為了認識再活性者——也就是俗稱的僵屍這種東西而來到這間學校,所以我們來談談僵屍的話題吧。』

僵屍。

沒錯,僵屍。

孝晴抬頭對著舞台送出熱切的視線。

自己會來到這裏,都是因為僵屍的關係。如果與真子重逢時,自己和對方都是健康的普通人,那麼現在他們兩個應該都是平凡的公立高中學生。

『首先從基本知識開始。僵屍的正式名稱是再活性者,也可以稱為二次活性者,大家都應該知道吧?』

「……你知道嗎?」

「嗯——?大致上吧——」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瑠佳稍微拿起頭上的耳機點頭。典禮似乎讓她覺得很無聊,此刻正在把剝開包裝紙的牛奶糖往嘴裏送。

『再活性者正如其名,是已經死去的人類,有時也可能是動物,在死去之後重新活化而成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複活的屍體。不過既然是屍體,這種東西當然不能算是活著,要說它有生命活動是很困難的……雖說這方麵在學者之間也很有爭議。總之這個國家的法律把這種東西視為死人,所以我們也隻能遵從法律的規定。』

「啊——莊司老師,那方麵是比較敏感的問題。」

『啊,不好意思,我好像接觸到敏感話題了。』

在擔任司儀的男老師提醒下,莊司抓了抓頭:

『回到正題,使再活性者停止活動的行為稱為「重殺」,在國家的認可下有資格執行這項處置的人稱為公認重殺士,也就是擊退僵屍的專家。你們的目標就是取得重殺士的執照,所以接下來三年的時間,各位將在本校接受相關訓練……大家都經過入學考試,這些事應該都很清楚吧?』

莊司聳聳肩膀,視線掃過排列坐在眼前的新生,台下響起微微的笑聲。

隻有一個人臉上沒有半點笑容,那個人就是孝晴。

「擊退僵屍……?擊退是指……我們?打僵屍?」

「是啊。你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就進入這間學校?」

坐在隔壁的瑠佳忍不住莞爾,同時又顯得有些擔心。

「都特地準備了千歲糖,我還以為你很有幹勁。」

「怎麼可能!高中生有槍會被警察抓吧。」

「重殺士候補生就算是未成年,也可以攜帶在市公所或警察局登錄的武器。對再活性者檢疫條例還有槍炮刀械法上麵寫得很清楚吧?而且考試題目裏也有。」

「呃,我沒有參加考試……」

但是孝晴終於明白,為什麼木刀沒有被櫃台的人沒收,為什麼西澤等不良少年會攜帶那些可怕的刀劍和槍炮在身上,原來對這所學園的學生來說,這些都是被允許的。

現在列隊在體育館裏,超過百人的新生,還有今天沒有現身的眾多高年級生,全都是為了殺死——所謂的重殺——僵屍而聚集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