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雲中誰寄錦書來(下)(3 / 3)

宣帝聞言一怔往落地屏後望去,果見兩個女子一前一後伏在雪地上,單薄的身子瑟縮發抖,平日裏嫌惡玉妝之心減了幾分:“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

“回、回君上,”天寒地凍,徹骨的寒氣襲卷而來,玉妝的言談舉止便不如平日裏伶俐。

嚴尚宮見玉妝有些結巴,跟著的宮人也大氣也不敢出,因笑道:“還不是恐驚了太後娘娘與尚宮們議事,可憐宋才人站在廡廊下吹了一早上的北風。”

宣帝猶豫了會兒,似乎不叫她起來,也顯得他這個帝王天子太不通人情,淡淡道:“起來說話罷!”

“謝君上恩典。”玉妝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又福了福,想是適才磕頭以額點地觸在雪地上,雪碴子刺了一臉,有些涼痛,她便下意識的抬手拂去麵上的雪珠兒,一張素顏瑩潤,如鬥雪的白梅,衝寒而開,很是動人。卻沒料道,不偏不倚,落入宣帝眼底。

四目相對,玉妝方覺失態,素顏漲得緋紅。

宣帝倒抽了口涼氣,不知怎的,竟是鬼使神差又憶起那晚她赤足站在涼風裏,一雙蓮足也是如此瑩潤,不盈一握……

浮動在兩個人之間,隱隱似有難言的尷尬……

嚴尚宮瞧得分明,卻揣著明白當糊塗,站在宣帝身側一聲不吭,直待宣帝按捺不住,含渾道:“你也進去罷!”

玉妝隻得低了頭,雙手交握緊隨宣帝魚貫而入。

“兒臣,臣妾給母後娘娘請安,願母後娘娘萬福。”

顧太後見宣帝居然攜了玉妝同進同出,不免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拋開宋才人的出身,宣帝與她站在一塊兒卻也是清秀俊朗的一對兒,因而含笑道:“設坐,有請君上,宋才人也免禮罷!”

宣帝挨著太後坐在下首,一時宮人又抬來了圓凳,玉妝便隔著垂簾坐在距離宣帝一丈之外的汝窯美人瓶下,瓶中貢著一早采擷用以插瓶的梅花,大叢大叢的花枝交錯掩映,恰如其分遮住了她的素顏。

國君儼儼的喝了盞君眉,隻覺從頭到腳通身是暖,俊雅的眉目裏帶著股子愜意,因道:“到了臘月初九便是母後娘娘的千秋節,兒臣尋思著今年這千秋節定要在宮中替母後娘娘好好辦一辦。”

太後聞言自是喜歡:“依哀家說也不必鋪張浪費。”

宣帝眼見顧太後眼角眉梢已飛過喜色,心裏一喜歡,便有些沉不住氣露風聲道:“兒臣這回給母後娘娘預備了一件神秘的大禮。”

太後既驚且喜,兒子費盡心思討她這個作娘的喜歡,她心裏就已經很受用了,又聽得宣帝如此一說,更覺如蜜裏調油,隱隱還帶著份勾人的遐想……她很期待,卻又百思不得其解。顧太後不得不望了眼宣帝,又望了眼給事中嚴尚宮,見他二人,一個隻是笑,另一個隻是一臉平靜,有些無奈道:“君上跟哀家賣關子呢!”

“據哀家看來,雲陽能回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喜事兒了,哪裏還有比這件事更令人歡喜的!”顧太後到底兵不厭詐,一路拋磚引玉欲從宣帝口中套話。

宣帝卻不置可否,既然他準備的是一份神秘的大禮,任母親如何做它想也猜不到的。他之所以略露點風聲,除了討母親喜歡,也是為了當日能憑借那份天大的禮,替他最寵愛的洛妃籌謀,因道:“天大的喜事兒,能不賣關子麼,這事兒呀,兒臣再不能露風聲了。”

宣帝母子二人溫言淺笑,正你一言我一句來往套得熱絡,這裏玉妝聞言卻如驚雷響過,是哪個雲陽?是她的雲陽麼?顧雲陽,姓顧,她早該想到的,他與當今顧太後必是沾親帶故。

怪不得當初,當他得知她是大司空女兒的那一刻,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隻告訴她,他與她的父親有不共戴天之仇,卻未曾告她他是太後之侄的身份……怪不得太和郡主總是形影不離出現在他與她的身邊。

他,與宣帝,與太和郡主,分明就如手足一般長大。

她,雖已不在他的身邊,卻於無形中仍有著那抹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幹係。

這於她,究竟是悲還是喜?

那麼多的痛苦,難道竟未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