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那張紙的手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灼燙,柳慕庭還未看紙上內容,便已從鼠大夫凝重的麵色中感覺到了這張紙的重量,鎮定地點了點頭:“我定好好保管。”
“好。”
鼠大夫同他們告別,便回洞去了。
九曜不敢耽擱,隨之運起靈術,將他們送回了月霞穀。
九曜歸來的地方十分準確,恰恰落在了柳慕庭的房內。
輕鬆了一口氣,柳慕庭看了一眼外邊,確信化蝶不在後,方將那張攥得生汗的紙抽了出來。
初一見到這紙,所有人都愕住了,原來這張紙,乃是通靈下給柳慕庭的戰書,隻是似乎因柳慕庭不在家之故,被目修拿去,代替柳慕庭,出麵對鬥。
展開那張紙,在溪璞的靈力灌注下,紙上倏爾散出了虛幻的白光,輻射般在他們的麵前,回放著今夜的一幕。
打鬥,虎嘯,暗殺。
殘忍的一幕幕,愕然心驚地呈現在眼前,由不得任何人躲開雙眼。他們當慶幸,麵對通靈如此多準備好的暗殺手段,目修都避過了不少,如若不然,那今晚先死的,會是目修。
最後的一幕,止在了目修一口咬斷通靈頭顱的那處,明明是血腥可怖一幕,眾人卻是鬆了一口氣,那吊在喉頭的擔憂,終於可以落回心底。
若是今夜,去對鬥的是柳慕庭,柳慕庭也不敢保證自己可否避過那些精心準備的暗殺招。
最後一幕落下,浮動的紙漸漸恢複原態時,目修數句氣息淺淺的話,飄忽而出,竟是將通靈這一生所做的惡事,所害的人,一一道出,其中不乏被通靈害死的普通弟子。
“我知曉,你們定怪我意氣用事,不自量力同那人對鬥。但我實是忍不住那口氣,我想殺他,非常想,從跟隨著他,看他將他的對手暗中殺死,將我的朋友一同害死時,我便想殺他。今夜是個機會,也是我唯一的一次機會。哪怕同歸於盡也罷,至少,我心安理得,我能讓這世間再少一個禍害,救下日後許許多多可能會被他害之人。若是我不幸殞命,請告知我的義父,縱使我化身成魂,我一樣會去尋他。多謝你們。”
柳慕庭心頭一緊,定定地望著手裏的紙張,不發一語。每一個人皆有每個人的選擇,他無權過問,亦沒有那個權力用高上的道德去約束對方。
他將這張紙撲在了桌子上,讓溪璞設下了一個靈罩保護,明日,他要將這張紙,送給月印,再讓他送給雲靈宗,不論結果如何,這都是他必須為目修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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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對著紙張一個晚上,翌日,柳慕庭迎著紅日,踏出了房屋,恰巧同化蝶撞到了一塊。
“你似乎並未睡好。”睨了一眼他的黑眼圈,化蝶出言調侃。
柳慕庭隻是笑,不置可否:“但我瞧起來心情不錯。”
“似乎是,”化蝶又打量了他一眼,“遇上了什麼開心的事麼。”
“沒有,”柳慕庭搖頭,笑容越綻越深,“但我想到有個人的命運即將改變,我就開心不已。”
“哦,什麼人。”化蝶的興趣被提了起來。
“通靈。”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柳慕庭一直在注視著化蝶臉上的反應,但對方似乎並未如他所想地出現怔愕與不對勁的情況,反倒玩味地道:“他?他怎地了。”
心中一沉,柳慕庭打量了化蝶半晌,莫非這化蝶同通靈不是一夥的?
“沒什麼,一會你便知曉了。”
“也罷,隨你罷。”化蝶此刻笑得隨意,但一盞茶的時刻過後,他便笑不出了。
柳慕庭將那張紙,當著月霞穀眾人的麵,呈現出來,眾人嘩然,引成了軒然大波。
這等事情,當著外人的麵道出,柳慕庭這是在打雲靈宗的嘴巴,很快,幾個雲靈宗的弟子,麵色微變。同是通靈那般有身份做過惡事之人,心生忌憚,而被欺壓之人,則幸災樂禍。但不論哪樣,都在這暗示著雲靈宗教管不當。
月印的臉色也微微變化,他給化蝶睇了一眼,看到化蝶也是在無奈搖頭,他更是捉摸不透柳慕庭的想法,未免這事鬧得過大,他早早將眾人解散,匆匆結束了今日的修煉。言道會將通靈之事,提交雲靈宗處置。
他三步並作兩步,將欲離去的柳慕庭攔了下來,沉著臉道:“慕庭,你這是何意。”
柳慕庭依舊在笑:“什麼何意,我這是在揭穿他,不好麼。”
“可是雲靈宗……”
“嗤,”柳慕庭搖頭笑道,“雲靈宗又如何,莫非我要為了一個人渣,去顧及眾多人渣的雲靈宗麼。”
語落,毫不客氣地轉身便走,徒留怔愕在場的月印同化蝶靜立而站。
“似乎有些事情出乎意料了。”
“但卻是在情理之中,不是麼。”化蝶笑了,“如此也好,早日明白,早日擺脫,若是一日不能參悟,一日便難成大器。”
“你當真認為如此是好的?”
“你忘了我們的目的,化蝶輕睨了一眼,他越是不甘於世,越是離我們的目標更進一步。”
月印隻歎息,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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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件事,以月印將那張紙送往雲靈宗而了結,通靈的屍首已然尋不到,殺手凶手也聲稱被月霞穀擊斃,隨意取了一隻三目飛虎的屍首,算作凶手,瞞混過去。在這件問題上,月印竟難得地站在柳慕庭這邊,幫助他瞞混一切,這讓柳慕庭更覺得不大對勁。
對方三番五次幫助他,他不但未有半點過意不去,有時還不免往壞處揣度對方。
便在這等揣度中,他都在煩躁中度過。真真巴不得早已離開這兒,前往天極島。
沒過幾日,便到了他們化煉飛劍之時。
柳慕庭隨同眾弟子前往了化煉室,聽著月印講解這化煉之法,他將其一一記在心底,然則奇怪的是,這一次化煉,月印竟是打破了常規,要求弟子自身一人在化煉室中化煉,其餘人不準觀看,以免影響化煉弟子的心情。
先不說這用意何為,便是在某方麵而言,幫助了柳慕庭。
他不必再下藥瞞混過去,可輕輕鬆鬆地在化煉室裏,開一個屏蔽靈罩,大大方方地將四靈鼎祭出,把稀世靈材同靈劍丟入其內,看著四靈鼎興奮地東搖西擺,等待著四靈鼎化煉出符合他心意的飛劍。
他壓根便不知自己喜好什麼飛劍,就是一口氣丟入內,由得四靈鼎根據自己的喜好來化煉。
四靈鼎此刻便似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在哐啷哐啷地左右亂跳,將銀火燒得極其旺盛,幾欲衝天。柳慕庭靜靜地站在一旁,在四靈鼎覺得不夠飽,跑到他身邊要求吃靈材時,他會笑著將那一日采集的靈材丟進他的鼎內,給他吃飽了繼續化煉。
別個人化煉,不過是一盞茶的時刻,他卻用了足足半個時辰的時間,久到外邊等候的人,都以為他被鼎給吃了。所幸月印未帶人闖入內,不然鼎吃人倒未看見,就看見鼎吃東西了。
半個時辰的時間匆匆過隙,四靈鼎吃了個大飽,就轟地一下,銀火翻湧而生,把化煉出的飛劍吐到了柳慕庭的手上,須臾他便收了靈氣,化身成為普通的小鼎,跑到柳慕庭的九曲戒上,自己用足一點,就進入了戒中。
真是個可愛的靈器。
柳慕庭笑了笑,低頭看向自己得來的飛劍。這一把飛劍劍鋒奪人,周身散著藍色的幽光,宛若劍氣包裹在劍身之外,寒氣奪人,劍身光亮,返照出柳慕庭的身影。
“好劍。若是將其用於武器之上,定也是把削金如泥的寶劍!”
給眾人展示此劍時,月印如是說道。
柳慕庭笑容更深,迎著眾人豔羨的眼光,捧著這把劍,愛不釋手。
能得一靈氣逼人的靈器,月印也替柳慕庭高興,一直拍著他的肩頭,朗笑不已:“好啊,過得幾日,你們禦劍登空之時,定要給我們好好欣賞這劍的風采。”
“自然。”柳慕庭頷了個首,退至一旁,讓後邊的弟子上前去化煉飛劍,他則笑而不語,但心裏一直在尋思著下一步該如何走。
有了飛劍同熒爍,他要離開月霞穀不是難事,但是他該如何走,如何同月印解釋。他方進月霞穀不久,便離開,是對月印的不敬,但若開口提及,也大為不妥。
這一問題足足困擾了他數日,接連愁眉不展,九曜化成狐身一直在他身邊打轉,輕呢地將自己的狐尾湊過去給他把玩,試圖讓他開心一點,但沒多大的用處。心結一直盤桓,加之而今有那實力離開了,更是巴不得能登到天極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