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盡的時候,我收到了護送臻臻南下的侍衛長的來信,信上說,半月前臻臻半路突然發動,於荒郊產下一女,產後血崩,救治無效,去了。
據說她是笑著走的,臨閉眼前給我和陸風留了一句話,說稚子無辜,自己腆顏求我二人對她女兒照拂一二。
收到這封信後,我心裏一直悶悶的,像堵了塊兒什麼似的,很不好受。
給侍衛長回完信,我怏怏幾日,霜打茄子似的總是提不起精神,連平日裏最愛吃的紅燒肘子都失去了興趣。
陸風見我無精打采,整日日裏長籲短歎,提議帶我出門散個心。
我臨窗靠在枕上,托著下巴,懶洋洋回頭問他,“去哪兒?”
“前兒西狄派使臣來和談,貢上十多匹塞在天馬,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大白馬嗎?我跟皇舅舅說了給你留一匹,現在已經送到馬場去了,帶你過去看看?”陸風興衝衝的說。
我聞言,心裏來了點兒興趣,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四肢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想了想,搖搖頭道:“不想去。”
陸風趴過來在我的耳邊輕哄道:“那咱們去爬山,聽說西山寺來了個大師傅,齋菜做的一絕,我們過去住一夜,正好第二天早上看日出。”
我又搖搖頭,細細長長地歎了口氣,“唉......沒勁。”
這舉止很有些林妹妹傷春悲秋的架勢,很是不符合我日常小牛犢子一般生龍活虎的形象。
陸風嚇著了。
袍角一掀,屈膝爬上榻來,伸手一把扯我摟進懷裏,捧著我的臉定定看著我,“小魚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他深深皺起濃眉,眸中布滿憂慮。
我不知怎麼開口,默然片刻,伸出兩根手指摁在他的眉心揉了揉。
“我沒事,就是臻臻的事,我心裏有些惆悵,很不是滋味......”
陸風將我摟了摟,說:“昨日因,今日果,她不無辜。”
頓了頓,又道:“那孩子已經給她找好了人家,在江南小鎮上的一戶殷實人家,家裏四個兒子,正想要個女孩兒,對臻臻的女兒好得很,你放心。”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裏總算好受了些,埋臉在他懷裏。
陸風攬著我,大手在我腰側把了把,道:“幾天不好好吃飯,肉都沒了,晚上咱們出去下館子?八寶齋又出新菜品了,去嚐嚐?”
我沉默片刻,又搖搖頭,悶聲說:“不去......”
陸風沒轍了,聲音裏透著幾分無奈,“那你想去哪兒?反正是不能再在家裏憋著了,都快憋出毛病來了......”
陸風發話,今兒必須得出門溜達溜達,呼吸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
我想了半晌,對他說新鮮空氣就算了,我有點兒想呼吸一下秦樓楚館裏的脂粉香。
陸風臉有點兒綠,理理表情說:“去那兒睹物思人心情更不好了,還是換個地方。”
有道理。
我又想了想,從善如流道:“那咱就去南風館吧,我想看看裏麵的小倌倌都是什麼樣的,老早想去見識見識了,一直沒尋著機會。”
陸風臉又綠了一層。
綠完朝我和善地笑了笑,點頭說“行”。
他咧著嘴,露出一口鋥亮的白牙,莫名森寒,我聽著他的聲音好似牙齒縫裏擠出來的一般,頭皮微微發麻。
我咽了咽口水,“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好奇......”
陸風摸摸我的臉,忒和善地說:“沒事,你開心就好。”
“是......是嗎?”
“是。”
我不信!
事實勝於雄辯。
夜幕四合,城裏家家戶戶大門前點起紅燈籠的時候,我扮了男裝,與陸風一人一騎在春紅苑門前停住。
陸風率先下了馬,韁繩往小跑而來的守門小廝手裏一拋,繞過來我身邊,朝我伸出手。
我沒有接,扣著馬鞍利索跳下馬,掏出折扇撣撣白袍上的褶皺,“刷”地一下展開,自認風流俊俏地朝陸風投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