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重宮闕(2 / 3)

“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

“還有,告知一聲左權,讓他負責祺祥宮的守衛。”

“是。”

尚傑離開後,林沁頹然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一切,呆呆地出神。

蓮姑輕聲地叫她:“小姐,您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等了他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等到了他,安然無恙的他,可是,卻是這樣的他,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留下,我原諒不了他,走,我忘不了他。蓮兒,我放不下,至少現在我放不下,我的心很亂。”

蓮姑歎了口氣:“那就先留下來,看看再說吧。小姐,不管怎麼樣,姑爺畢竟還活著,一切都還可以該變,可是,奴婢卻再也沒這樣的機會了。”

林沁悲傷地道:“可是我現在卻不知道,我的心,到底願不願意這樣的他活著。”

她們身邊的齊朔被大人們弄得雲裏霧裏的,不清楚狀況,一直默默地跟隨著,默默地聽著,不敢隨便插話,這時候,才拉了拉林沁的袖子,怯怯地問:“娘,娘,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孩兒不太明白。”

“娘也不明白。”林沁撫mo著他的頭,茫然地道:“這一切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齊朔極認真地問:“那剛才那位是不是爹啊?為什麼他們都叫他皇上?娘,我爹到底是怎樣的人啊?”

林沁幽幽地道:“娘本來以為很了解你爹,現在,娘也說不清楚了。朔兒,那是你爹沒錯,你爹當年和娘成親的時候,沒有告訴娘他的真實身份,娘也是現在才知道,他是前朝的十皇子、祺親王,是當今的皇上。”她歎了口氣。

“我的爹是皇上,這好奇怪啊。”齊朔低下頭,看了看身旁的小丫頭:“你說是不是啊,鸞兒。”

小丫頭什麼也不懂,看著他笑笑:“少爺說是就是。”

“朔兒,那你要不要這樣的爹呢?”林沁試探地問。

齊朔反問:“怎麼能不要呢?不管怎樣,您不是說他是我爹嗎?孩兒很高興終於能看到爹了,終於能有爹了。”

可是,我的朔兒啊,那並不是你一個人的爹。

林沁沒有把這話說出口,隻是道:“那朔兒知道嗎?如果朔兒認了這個爹,那朔兒就是皇子了,以後還會是太子,甚至是皇上,這樣的日子,朔兒願意過嗎?”

齊朔想了想:“娘,我現在還想象不到那到底是怎樣的日子,畢竟您說過,戲裏說的、書上寫的跟真實的事實是有出入的。所以,娘,我現在沒法告訴您我願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但是我想,如果孩兒有一天真的當上皇帝,孩兒一定會做個好皇帝的。更何況,如果孩兒真不喜歡那種生活,跟父皇去說就好了啊。”

“朔兒已經想得很明白了啊。”林沁感歎了一聲,又嚴肅地叮嚀,“既然這樣,朔兒你一定要記住,書上至少有一句話是對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後宮是是非之地,你以後要多留點心眼。”她看著窗外的景色,輕輕地道:“為娘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還之。”

“娘,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我會保護好自己,還有鸞兒。”齊朔點點頭,想了想又問,“娘,你是不是不太喜歡爹了?”

林沁沉默了會兒,看著他,這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她不知道怎麼告訴他自己矛盾的心情,不知道怎麼告訴他,他一直期盼的爹爹也許永遠也給不了他所希望的那種溫情,他的爹是皇帝,不是單純的父親,他會有很多兄弟姊妹,可是又有誰會真的尊他為兄長?皇家,皇家真的不適合善良與單純。她怕,她怕走過了一段光陰後,驀然回首,一切都變了樣,丈夫不再是丈夫,兒子不再是兒子,那時候,沒有任何後悔藥可以吃。

林沁撫mo著他的頭,微笑地道:“乖孩子,娘和爹分離了這麼久,多少會有些隔閡,以後慢慢就好了。娘不會變的,你也千萬不要變,娘喜歡現在的朔兒。”她不想他變,可是,在那個泥淖中,真的能不變嗎?她的笑有些苦澀了,對尚傑也就越發怨懟,如果不是他,又怎麼會到這樣的境地。

“娘,你放心,朔兒永遠是娘的朔兒,朔兒一定乖乖地聽娘的話,娘,爹爹那麼瘦弱,這些年一定過得不好,他的眉頭老皺著,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疲憊,當皇帝是不是很辛苦、很不開心?而且他以為娘已經過世了,那當初一定很難過,所以見了娘才那麼開心。娘,就算爹爹有什麼不對,您也原諒他吧,您對他好一點,好不好?”

林沁回想起了尚傑的形容舉止,當初隻為他未死而高興,又為他的欺騙而憤怒,竟沒往這邊去想,這時想來,這日所見的石郎,果然與十多年前大不相同了,當初的那個意氣揚揚、雄姿英發的青年,已經完全找不到影子了。他身上隻有疲憊、憂鬱和見她時的狂喜。她的心有些軟了:這些年,他過得不好啊。

她看向窗外,一重一重看不盡的寂寞宮牆蕭瑟深院,數不盡的高啄簷牙琉璃玉瓦,流走了無盡的歲月,留下了無數人的青春年華。那個人那最美好的時光就鎖在那裏了。

“朔兒,娘知道,娘以後,會對你爹好的。”隻要他還是那個石郎,那麼她就還是那個林沁。

不久,秦安到了,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說明了來意。林沁雲淡風輕地把他留下了:她有很多事想問他。

夜幕降臨,齊朔和小丫頭金鸞被蓮姑領去休息了。秦安安排好諸事後,也躬身行禮準備退下,林沁把他叫住了:

“秦公公,我想問你幾句話,不知道公公願不願意陪我說說話?”

秦安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林沁坐在窗邊的背影,彎腰謙卑地回道:“夫人隻管垂詢,奴才知無不言。”

“多謝公公了。”林沁沒有轉身看他,目光一直在窗外,窗外有落盡了葉子的梧桐,含苞未放的臘梅,鬱鬱青青的雪鬆,還有幾竿孤零零的竹子。

“公公,你侍奉當今皇上多久了?”她倚著窗,數著那枝伸向窗子的臘梅枝上的花苞,慢慢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