揩著揩著,她肚子餓得叫了。
這具身體已經好幾天為進食。
沈南風說,“我去叫廚娘給你做飯。”
頂著小攬月臉的揚小樓阻止,“你想嚇死廚娘嗎?”
“我堂堂沈府老爺親下廚房?”
“……”揚小樓的眼睛笑得賊兮兮亮晶晶的。
於是他用自己的狐裘披風裹住她冷得發抖的身體,背著她走到廚房,剁肉、洗菜、做飯。
這些在他與沈攬月貧窮時,都由他做。
自發家後,他許久沒下過廚了。
過了蓬發出米飯的噴香,沈南風拿著鍋鏟翻滾著。揚小樓吊在沈南風背上,腳攀附著他,手臂緊緊包裹著他的脖子。
“你以後別叫我鬼差姑娘了,叫我沈攬月也行,揚小樓也行。”揚小樓蹭了蹭沈南風溫暖的脖子。
“妹妹。”有什麼東西,在這個夜晚失而複得。
“哈,我實際年齡不知是你的多少倍。”
“妹妹。”沈南風笑了。
月亮照著廚房外的井,井上落滿了霜。
“你答應我,幫我妹妹照看身體。不要再這麼不告而別,丟下我一個人了,好嗎?”
“我的……妹妹……”
一雙手覆上了沈南風的眼睛,比井上霜還要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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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與她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直到——三年前,揚小樓叫沈南風殺了她。
她正被一個不知名的女鬼慢慢侵|蝕。
可沈南風下不了手。
如今女鬼被趕走了,他的妹妹揚小樓回來了。
沈南風走到窗前,隻手一翻,翻進了揚小樓的屋子。
她正可憐巴巴抱膝坐在床頭,對著正要熄滅的燭火,雙眼無神放空狀。桌上的飯菜與茶水一點也沒動過。
“怎的不吃,賭氣?”沈南風問。
揚小樓壓根沒注意沈南風怎麼憑空出現在她閨房內。
反正沈南風有本事在她跑路時逮到她,自此之後,他無論何時出現、何地出現、以什麼方式出現在她麵前,揚小樓都不會驚訝。
因為揚小樓已深深在這家夥腦門上幻化出兩個大字——敵人。
“怕毒|死我。”她小小聲道。
“誰敢毒|死你?”
“你啊。”揚小樓一記眼刀射來。
沈南風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又覺得心酸。那些他曾經用來對付侵占揚小樓身體的女鬼的手段,終於報複到了他身上。
“你等等”沈南風道。
一陣風飄過,沈南風又不見了。
揚小樓繼續發呆,原來像任明珠做了場夢遇見她一樣,她方才見到沈南風也一定是做了場夢。
燭火漸漸燃盡,光華熹微。
沈南風捧了盞水晶風燈推了窗進來,手裏還提了個食盒。
他渾身被雨淋得濕漉漉地,因為把食盒護在懷裏,才被細雨淋得這麼狼狽。
“大廚房拿來的,不會有毒。”他道,手腳麻利地把桌子上的冷炙打掃幹淨,將食盒裏得熱菜取出來。
脆皮八寶鴨。
煎炸小銀魚。
糖醋排骨。
還有一大碗白玉米飯。
“賊跟你都喜歡爬窗戶。”揚小樓嘴角一撇,譏笑他。她實在是冷得厲害,身子緊緊抱作一團,還要強作高冷狀,“況且你們商人都愛說謊,我怎知哪句真哪句假?畢竟人心難測,世情如霜。我開始也以為翠華是好人,不想她卻是最壞最想毒殺我的那個。”
“翠華……”沈南風細細思索這個名字,麵色漸漸冷冽。
左手攥折扇攥得緊|緊地
“無論你信不信,我舍不得給這具身體下毒。還有……沈家家訓,信則不欺,以誠為先。”意思是,他不會說謊話。
“哼,沈家攏共我倆人,哪裏來的沈家家訓?”
“我定的。”沈南風傲嬌道,
揚小樓扶額……
沈南風一步一步走上去,陰影投在揚小樓臉上,他細碎額發上沾著小小的水珠。他想摸摸她的頭,她卻靈巧避開了。
冰涼清透的雨水從卷簾斜進來,打在揚小樓與沈南風凝滯的臉龐,水晶風燈的茜色微光照拂著整間房子。
她仰頭望著他,望著他微微驚詫的眼睛。
兩雙眼睛對望著,鬱鬱如狼。
“沈南風,我是失了記憶,不是失了眼睛丟了心。這些日子裏的事,我都好好記著,從不敢忘懷。如今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刮要折騰都隨你。”揚小樓仰著臉咬牙。
“隻是玫瑰,她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也是這世上我最重要的人。請您高抬貴手。”
言到末處,她低頭求他。
“自身難保了,還為一個奴才求情。我的大小姐,玫瑰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沈南風眯眼尖酸道,陰影照在他臉上,晦暗不明。